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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小说网 www.buxs.net,最快更新客座偶谈最新章节!

    余生于咸丰五年,正值大乱。至十二岁而各省肃清,廿三岁到京时,完全一升乎景象。《传》云“十年生聚”,其期固不爽也。今日各省民生涂炭,不亚于咸同之时,特不知何日可生聚耳?

    《孟子》言:一治一乱。易卦于剥之后,继之以复。今固乱时也,乱必有治;此固剥时也,剥必有复。古人有见于此,著经世之书,以待将来,不以世乱妄自菲薄,徒忧伤憔悴以终。语云:“天下自乱,吾心自太平。”诚非无所见而云然也。

    局外说闲话,天下无难事;事后说闲话,古今无完人。此四语,吾幼时闻之父执杨陶径学博森藩所言也。其人皓首庞眉,丰采焕发,议论风生。常到我家,所谈皆足以动听,惟此四语余牢记在心,至今不能忘。后生小子动辄开口骂人,亦自成其夭相而已。

    孙夏峰云:“勿系恋既往,勿悠忽现在,勿希冀将来。”此三语吾屡屡举以告人。看似甚浅,然苟能力行此语,则不知心地要何等干净。吾老矣,从前所做之官,与所用之钱,绝不介介,即所谓勿系恋既往也。目前只守勤俭二字,应做事必做,应读书必读,即所谓勿悠忽现在也。至于后来之功名富贵四字,绝不一著梦想,即所谓勿希冀将来也。人以我之顽健,谓为善于养生,其实皆得力于此三语也。

    名不可以太盛,盛则易惹是非;权不可以太重,重则易丛恩怨。周孔之圣尚且不免,况其下者乎?今而知巢、许之清高,老、庄之冲逸,亦自有千古也。

    孔子之美柳下惠也,只述其三黜不去之言,此外不著一字。所谓欲求其遗议,则亦无形,诸叹赏,则已赘也。若论孔文子之不耻下问,许之为文,称其一节也。论臧文仲之居蔡,明其非,知不宥其一眚也。圣人臧否人物,且有权衡。今之论古来人物者,震其功名,便极意揄扬,不留遗议;而于其薄眚微瑕,不惮曲笔而为之讳。夫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如谓建功立业之人,无一非循规蹈矩,是曲避吹毛之嫌,转失纪事之实,何以昭示后人哉?夫不矜细行,终累大德,律己之严,隐恶扬善,执两用中,察言之知也。而于论世知人之旨,固有间也。

    香山诗曰:“胸中无细故。”放翁诗曰:“不思明日事。”此语看似平易,细按之,即主静之学也。人到老而闲退,则目前之事,何一非细故?即非闲退,而浮生若梦,一生之功名富贵,又何一非细故哉?明日之事,今日岂能预定,思之何益?苟知此意,即此是学也。

    王亻禹翁曰:“上山则惫,下山则快,以下山之快,偿上山之惫,不如平地之安也;曝日则热,浴水则凉,以浴水之凉,解曝日之热,不如就阴之爽也。”此平易之言,亦即以静镇躁之意也。

    吕新吾曰:“嗟夫,吾辈日多而世益苦,吾辈日贵而民日穷,世何贵而有吾辈哉?”此才算是有责任之言。今人动曰:“天下安危,匹夫有责。”试问比年以来,百姓日苦一日,日穷一日,果谁使之,孰令致之,试问何以自解?

    语云:“虽万不可却之情,求屡亦厌;虽万不可抗之势,逼极亦争。”又曰:“有情不可讨尽,有势不可用尽。”此等阅历有得之言,求之近今之人,似未有见得到说得出者,殊不慨也。

    朱柏庐曰:“人有祸患,不可生喜幸心。”盖人有祸患,本是自作之孽,然安知无冤抑之时,若幸灾乐祸,岂不有伤忠厚乎?况生当乱世,人之苟全性命者,殊非易事,其身遭不幸者,何可偻指?此孔子所以不尤人而悯人之穷也。

    《大学》曰:“为国者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是利须辅义而行也。今人亦云:“有权利,须有义务。”亦未尝惟利是图也。然利而曰权,是利所在,即权所在也。史迁曰:“贪夫殉财,夸者死权。”曰殉曰死,同一死路也,是权利直可作权害解也。人之争权夺利者,抑何知害而不知避也。

    吕新吾曰:“且莫论身体力行,只听随在聚谈,曾几个说天下国家、身心性命、正经道理?终日哓哓剌剌,满口都是闲谈。吾辈试一猛省,士君子在天地间,可否如此度日?”此言诚是也。但今人动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语为藉口,逞臆而谈,祸人家国,卒之党派纷歧,闹成内乱不已。噫!人心世道之忧,是岂新吾所及料哉!

    西人谓孔子为大政治家。吾自外任后读《论语》,便与幼时意境大不相同。新吾《呻吟语》,非徒讲学也,其论治处尤为真切有味。陈文恭所著《从政遗规》,亦语语著实。吕、陈相距百数十年,其体悉民情,多若合符节,然即证诸《论语》所云,亦何尝不一一吻合。无他,同是中国人,古今固同此性质也。今日欧风东渐,国体更变,渭将来人心世道,必异于古之所云,则亦一种疑案也。

    人之言曰:“天下不患无才。”噫,此言缪矣。《书》曰:“官不必备,惟其人。”此言三公之任事至重大,非用当其才不可,安得不以无才为患。若百僚庶尹府史胥徒,以无关轻重之事,择无足轻重之人为之,何至有乏才之虑。而不知无足轻重之中,亦必有所谓稍足轻重者,此其人亦非头脑稍清晰,事理稍明白者,不足以当之。所以临事用人,每有人待事、事待人之叹,殆非更事较久者不能知此苦也。

    人生世上,闲忙两字而已。吕新吾云:“耐苦易,耐闲难。”吾今日觉闲中大有佳趣,无须耐矣。可见人只知有忙,不惯有闲也,不知忙字害事殊大。语曰:“无事忙。”曰:“忙中有错。”又前人诗句:“举世尽从忙里老。”又:“诸公衮衮登台省。”衮衮二字,写热官之忙尤为深刻,皆极言忙之无益有损也。吾作闲人久矣,每笑世人之忙,然不知不觉,仍有无事而忙者。稍忍须臾,往往事有变化,便觉忙之无用。老来随事体验,每有所得。程明道云:“闲来无事不从容。”吾今日亦觉从容之有佳趣也。或曰:“民生在勤。”不忙岂非不勤乎?不知勤与忙大有区别,有当为者不得不忙,忙适以得闲也;若司为可不为之事,无所不用其忙,事后思之,未有不悔其赘者也。

    吕新吾言:“古人有五省之法。一曰省作书,免人厌于酬答。”余固以此说为然。而平日则又以“案无留牍,家无长物”八字自课。所谓牍者,非指官文书言也。在官之时,凡亲朋之问候,及有求于我者,无论贵贱贫富,皆无所不答。尝谓:人之问候我者,与我有情也,若不答,岂不绝情乎?人之有求于我者,必其情之迫,冀我有以慰其情也,我不能尽副所求,或安慰之,或婉谢之,均无不可。若不答之,岂不拂人情乎?退居之后,朋笺亦寥寥矣,凡有一纸之书,必量其人之平素、与其来意之诚否,如量应付。如其素心可托,谈老态,数往事,亦足以慰寂寞。且穷乏求我者,勉强应之,惠而不费,亦偶有无心插柳柳成阴之妙。若概以老嫩自诿,是适成一炎凉中人矣。

    语云:“不妄花一文钱,便不必妄取一文。”意本以戒贪也,其实亦以救贫,且可以敦品也。语云:“饥寒生盗心。”官有廉俸,何至饥寒,若非随意挥霍,何至非所取而取哉?非所取而取,岂非盗乎?即非为官,凡强占人便宜,及借债不还,皆谓之非所有而取,皆盗也,皆妄用所致也。且“一文”二字,亦正不容忽过,一文可妄用,即千百万文亦可妄用。且更有一说,凡人今日所用之钱,明日试思之,有必要否,有悔否。若其必要,能勿悔乎?吾平日最恶守财虏,且极韪龚蔼人方伯财主财奴之言为漂亮,谓能用财则为主,徒守财直奴而已。今忽为此言,亦以国人太奢,势将溃决而成大乱,不能无惧也。

    吕新吾曰:“余参政东藩,日与年友张督粮临碧在座。余以朱判封笔浓字大,临碧曰:“可惜可惜!”余擎笔举手曰:“年兄此一念,天下受其福矣。判笔一字,所费丝毫朱耳,积口积岁,省费不知几万倍。”充用朱之心,万事皆然,天下各衙门,积日积岁,省费又不知几万倍耳。心不侈然自放,足以养德;财不侈然浪费,足以养福。不但天物不宜暴殄,民膏不宜慢弃而已。夫事有重于费者,过费不为奢;省有不废事者,过省不为吝。余在抚院日,不俭于纸,而戒示吏书,片纸皆使有用。比见富贵家子弟,用货财如泥沙,长余之惠既不及人,有用之物皆弃于地,胸中无不忍一念,口中无可惜两字。或劝之,则曰:“所值几何?”余尝号之为沟壑之鬼,而彼方侈然自快,以为大手段,不小家势。痛哉!余作课孙草,平日惜纸之事,取法于林文忠。其实幼读《呻吟语》,印在脑筋,故终身由之,初不觉其所以然也。

    语云:“莠言乱政。”莠言非必邪说,即光明正大之言,不合国情,不应时势,毫厘之差,千里之谬,皆足以乱政也。泥《周礼》而酿祸变,岂非明鉴哉!

    余当官时,每欲提拔一人,临时辄无机会,不得已,而谢却之。易一时,恰有机会,而其人又他去,不得已,而以不甚当意之人充之。又尝极力荐一人,十分注意而总不得当。他日,于不甚著意之人,随便荐之,而转如响斯应。屡试不止一事为然。曾文正晚年笃信运气,吾亦不敢谓人力之可胜天也。俗谚云:“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其殆天地无心成化之妙欤。

    桑维翰言:“为宰相如著新鞋袜,外观甚好,自家甚不快活。”看似有责任之言。然宰相任大责重,身撄盘错,兢兢业业,自无快活可言。若太平宰相,忧盛危明,亦不能有侈然自放之一日。若说到外面排场,则浅之又浅也。

    汉翟公,文帝时为廷尉,宾客填门。及罢,门可设雀罗。后复用,门庭又如市。公大署其门曰:“一死一牛,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世态炎凉本属常事,乃积忿于心,而又宣之于口,稍有学问者必不出此。乃史录其言,几欲脍炙人口,非誉其美也,只足表暴其褊耳。

    放翁《野兴》诗曰:“旧俗不还谁复念,古书虽在渐难凭。”此二语自系伤时而发。然旧俗有好者,亦有坏者,譬如中国往时婚嫁之繁耗妇女、应酬之无谓,殊可不必追念。至若古书纪载事实,时代变迁,本属无凭,譬如《朔方备乘》及《瀛寰志略》等书,当时海禁未开,谈经济学者均奉为至宝,及今观之,则殊多漏耳。至于说理讲学之书,则天不变道亦不变,虽一时难凭,终久必有可凭之一日也。

    陈仲举“大丈夫当廓清天下,一室安事扫除”之言,谈气节者多韪之。不知“廓清天下”,平治之事,“扫除一室”,不得谓之非修齐之事。略修齐而侈平治,宜其不善厥终也。宋儒曾议之。大抵汉儒尚气节,不免涉于躁;宋儒说义理,渐近于醇也。

    人之寿数有定,而人之精神不能尽副其寿数。左文襄、李文忠晚年时,下半日竟异样糊涂,公事皆任幕僚为之,特藉其威望,支撑门面耳。盖其盘根错节,敝精劳神,过于常度,故颓败至此。而世之享大年,登大位,自诩龙马精神者,殆亦善于啬养,否则终日无所用心,故得此福欤。

    俗谚“升官发财”四字,误人不浅。盖讲究做官,必不会发财,即不讲究做官,亦何曾会发财?使人人明此理,则天下太平矣。忆少时吾师林勿屯阝山长,由状元放知府,升至南巡抚。罢官而归,余囊仅有三千金。其时年事已高,谓年用三百金,分作十年之用,可以就木矣。谁知老而未即死,乃赖正谊书院掌教束修以度日。官至巡抚,不为小矣,其宦囊竟不足以送死。沈文肃自江西巡抚丁忧归,鬻字为生计,每书一联,仅取润资四百文。及起服后升两江督,始致书友人,谓今日皮衣方稍全备。官至总督,其衣服亦未能绰有余裕也。其实贪官污吏,丰衣美食,ピ赫一时,竟有不待子孙败落,及身而穷窭者,亦比比皆是也。

    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苟者,将就之意;合者,聚也。玩“苟合”二字,可见未始有之时,分应流离转徙也。今之游食四方,流离转徙者,不可胜数,欲求苟合而不可得,而偏一一求完求美焉,则真不可解矣。

    孔子曰:“周急不继富。”人到饥饿,不能出门户,死无以为殓,可谓急矣,则周之宜也。今之人,每以日用不充,挥霍不快,随意借贷,意以为取之外府也。及于至再至三,手癖惯而供应者亦厌矣。因是而流入穷饿者,不一而足。吾尝谓孔子不曰“周贫”,而曰“周急”,盖急固当周,若不急以为急,是周之适以害之也。

    闽人多种兰花,每以兰花之荣悴卜家运之盛衰。而郭远堂中丞作言,独其说,意谓人家将兴,其家主勤,理家务细,至花木亦必不忘灌溉,所种兰花,自然茂盛。若败落人家,百务懒惰,荒嬉过日,何能顾及兰花,是兰花之荣悴,关乎人事,不关家运也。人生在勤,随事皆要体验,推此类言之,即修齐之义也。

    语云:“役物而不役于物。”役者,奴隶也,役于物,是为物之奴隶也。今之讲究衣服,广购器具,甚至玩古董,买字画,是为物之所役也。孟子曰:“人役而耻为役。”夫为人之奴隶尚可耻,奈何为物之奴隶,而不知耻耶?近年景德镇瓷器盛行,大花瓶、大鱼缸尤为人所争购,无理可喻,只告之曰:“汝买许多大瓷器,要想到革命时如何搬运?”亦巽与之言,非恶谑也。吾刻一小印,曰“无长物斋”,不特他物无长,即前后在赣十八年,家中瓷器,何曾彀用,此固不能瞒人者也,此亦吾性之所近,非矫然为之也。

    今人有旧家庭、新家庭之说。新者自诩开通,旧者自重礼教,以旧鄙新,以新厌旧,弄出无数是非。氓之蚩蚩,竟有不知适从之意。吾则别有一说以解之。《礼》曰:“七十曰老而传。”当未传之先,家事老者主之,子孙不得自专,谓之旧家庭可也。及既传之后,老者不能自理,传之子孙,子孙竭其心力,支持门户,自谋温饱,谓之新家庭可也。然此非调停之言也。门户既须支持,则图新不宜遽舍旧也。其实天道循环,新而旋故,故而复新,犹地球东行,不知不觉而变为西也。新故两字,本无界说可言也。

    近人言:“有饭大家吃。”此亦愤一党一系垄断权利,故激而为是言也。其实吃饭二字,要大有分别,有家常之饭,有特别之饭。家常之饭,人人自食其力,且导其妻子,使各养其老,此无待多言也。若特别之饭,则钟鸣鼎食,非富贵之家不能享有,所谓得之不得为有命,分定故也。今不各安分而争,欲破格吃饭,是人人皆要玉食万方也,岂不率天下而路耶?科举时代,儒官以食苜蓿为生涯,俗语谓之食豆腐白菜;秀才训蒙学,资馆谷以终身,卒未闻大家有闹饭者。知吃饭之人必须安分,否则未闻有不乱者也。

    曾文正当乱平之后,提倡家法,注意“书蔬鱼猪”。然当文正之时,欧风尚未盛行,提倡较易。若今日之奢俗靡靡,语人以“书、蔬、鱼、猪”四字,未有不斥其迂谬者。然当此欧风衰落之秋,各国失业者动千万人,虽欲求“书、蔬、鱼、猪”而不可得,而犹心醉欧化,强饰门面,将何以善其后哉?

    余在江西时,江西人每与余言张勋家产三千万。余曰:“此事君未目见,自系耳闻,切不可随声附和。”我与张勋无一面之交,何必为之剖白?但此言一出,师长、旅长闻之,皆想做督军;营、排长闻之,皆想做师、旅长,大乱不可收拾,大家共受其祸果也。张勋抄家,余躬亲其事,南昌仅得二十二万(合他处所抄,却有百万),果也。军阀时代,师、旅长皆督军矣,营、排长亦半为师、旅长矣,其乱视张勋时将如何哉?江西人来沪,谓之曰吾在江西所言,今日验矣。试问:当时之言张勋者,于己利耶,抑害耶?项城之初登台也,京官无论大小,每人月俸限六十元。后有人倡重禄之说,一唱百和,哄然而起,于是一部之中,向用十人者,渐充至十倍焉,月俸十金者,渐加至数十倍焉。且有一人而兼十一差焉。肥马轻裘,般乐怠敖,而犹以为窘于挥霍焉。余尝代为之忧,谓盛极必衰,后难为继。果也,张作霖出京,郎曹荡然,而灾官之声洋洋盈耳矣。子贡曰:“赐不幸多言而中。”今观此两事,是使余多言也。

    淫祠例所必禁。汤文正时,五通神惑民太甚,毁之,去其太甚耳。后此即无有继之者,非谓淫祠不应废也,亦以神道设教,究可以禁吓冥顽。且迎神赛会,究系以驱疫为名,即许愿求福,亦具忏悔之意。而依此为生者,资以饣胡口;连日迎赛,小贩亦得以资挹注。所谓弊未太甚,姑示宽大可也。非不知法令为何物也。推之僧道,及星卜巫祝之类,其不能不听其自生自养,何一不同此意。今者地广人众,国家又无大兴作以收养许多闲民,乃忽令九流三教之人,均须各归正执,别谋生计。生计何在?又无可确示,是徒托空言,立而迫之为匪也。文正亮节清风,死之日仅御一破葛帐,其事之可传者甚多。若禁毁淫祠,系当官应办之事,不必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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