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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利义时摇头说道:“余担心的不是奥州的诸君办事不利,而是对这扑之不灭杀之不尽的一揆蜂起而烦恼!须知余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京畿的局势容不得半点迟缓,御家人重新编集整理之要务迫在眉睫,不能被这些琐事挡住余前进的步伐。”

    同时以密令的形式下达给各镇军团的主将,责令其对一揆敏感地区进行一波军事压制,在内线的配合下捕捉窝藏的一揆指挥者数百人,大大打击各地反抗势力的嚣张气焰,御连判众随即迅速跟进,对一揆地区进行新一轮检地,动用行政法令强行拆散原有的村庄体制,改由上野国、信浓国等忠诚度高的农民迁入打散混居,破除庄园体制原有的支配关系。

    足利义时不打算给老岳父难堪,他一共就那么三个活着的岳父,长尾虎姬的父亲长尾为景早已故去多年,织田犬、织田市的父亲织田信秀病故十五年,井伊直虎的父亲井伊直盛战死在桶狭间之战,这些都是死掉的。

    活着的三个岳父里,最上义姬的父亲最上义守半死不活的隐居在山形城,望月吉野的父亲望月吉栋还在甲贺守着家业,唯有沼田檀香的这个老父亲在足利义时的眼皮子底下,还有一帮有力女婿在中枢帮衬,哪怕做事不地道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哭灵的习惯,却有个切腹殉死的极端习俗,比如小梁川宗朝在伊达稙宗的墓前切腹自杀,三好义贤切腹自杀的同时,近侍小姓集体殉死,马迴众要么力战而亡要么切腹殉死,类似为主君切腹殉死的例子数不胜数,总不能让足利义时去为足利义辉切腹殉死,那不靠谱。

    这些人让人头疼不已,因为他们已经渗透到关东军团的基层单位,成为各大军团里的小喽啰或者基层的足轻组头、番头,又或者成为骑马武士在江户城内听候调遣,这几年屡次有地方有一揆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和这些基层武士里有内奸有极大的关系。

    奉行众一一进行检讨,把地方势力的危害掰开一点点分析的头头是道,足利义时听的眉头越皱越紧,拿着折扇敲击榻榻米说道:“诸君对这些恶徒的了解知之甚详,却能一直佯装不知放任自如……让余感到十分的惊讶和寒心!”

    房総半岛的一揆叛乱则由小幡信贞、真田义幸负责平叛,水军大将九鬼隆持给予相应的支援,随后又命令最上义光担任总大将,伊达辉宗担任先锋率领陆奥镇守府的军势前往各地平叛,把重点放在安东、南部两家的残党余孽身上。

    另一位最近炙手可热的有力奉行,长野业固紧随其后言道:“确实不妥,以水军为主的战术破绽太多,且不说水军主力现今集结在关东,北陆水军已经近七年没有发展,大队水军配合北陆行动千难万难,单说这后勤压力以及北重南轻的战略,不符合关东的利益就极为不妥。”

    有专业的幕僚团队辅佐,细化程序化的规定他每一步行止,甚至预先设计好那些谈话要谈什么内容等等,确保足利义时这个将军不会遇到任何意外,始终保持镇定自若稳如泰山的姿态,这不是为足利义时自己设计的,而是给未来子孙留下的宝贵财富。

    苍老瘦弱的沼田光兼忽然从角落里走出来,高声说道:“公方殿下所言甚是!不过臣下以为是否可以先行攻略畿内为上,以臣下在北陆之关联,连携水军突袭敦贺港夺取若狭国,恰好与北近江三郡合为一体,届时或可东西夹击一举攻灭朝仓家,打通北陆道上洛的重要关节,由此大业可期!”

    另一个女婿北畠顕房说道:“北陆速攻之类的老调重弹就不必了吧?关东八国内部的安宁需要整肃羽奥镇定关东,加强法度的约束力和执行力,尔后是横在东海道掌握甲斐机枢的劲敌武田氏,从哪方面考虑都不该选择北陆道,起码不该优先选择。”

    松井友闲反省道:“为检地抗法之事,我等还曾请望月安芸守殿参与进来作为协调,无奈牵扯的地方势力众多,关系亲缘盘根错节极为头疼,我等也是担心牵一发而动前身,于是才有屡次三番对其姑息容忍的态度,却不想竟会引发一揆作乱的隐患,实在是我等的失误。”

    足利义时训斥道:“余知道你们所思所虑,无非是那领国新附人心未定,需要休养生息建立威望罢了,左思右想依然包括不了窠臼樊笼,为一时一地之得失锱铢必较,过分强调人心信望却忘记东国大定人心思安是不可逆的潮流,纵使这几年大小一揆依然不断,又能如何?可影响关东安定否?可得民心否?”

    小山高朝以为他在担心前方战事,便劝说道:“公方殿下不必忧心,最上京兆殿坐镇奥州讨伐贼寇,身旁有伊达京兆殿、芦名修理殿、相马弹正殿、葛西京兆殿、大崎京兆殿、内藤备后守殿等奥州武士从旁辅佐,想来镇抚奥州一揆也不难的,请公方殿下相信武士们的能力。”

    庄官名主如地方上的土皇帝,从京都的朝廷或者大寺里花钱买个庇护特权,对庄丁领民依然是作威作福,哪怕关东将军府三令五申废黜庄园制以及名主的特权,这些人却化整为零潜入各村庄之内,依然对该村庄行使着强力的支配权。

    不但足利义时需要好名声,关东将军府配下所有武家都想要个好名声,为此足利义时还特命佑笔一次性作出若干封感状,以感谢参与诵经超度永禄大逆中死去英灵的武士们,这就相当于关东将军府出具的证明,告诉世人在这段时间确实有这么回事。

    古代日本社会里并不流行哭灵这一说,足利义时原本也想着是不是来一段刘大耳大哭收买人心,只是仔细衡量发觉这样做有失主君的威严,哭哭啼啼作儿女状不但收买不到人心,还会会让家臣以为主君的形象太不庄重,像个百无一用的女人,而非勇猛严肃的大将军。

    老人家还是很不甘心的,外孙松千代年满十岁甚是乖巧伶俐,奈何距离他所预期的争嗣道路越来越远,所谓庶流争嗣已经彻底沦为家内的笑柄,若不是顾忌沼田家的女婿个个能耐大的不得了,肯定会有人当着面挖苦沼田光兼寡廉鲜耻、不知进退。

    足利义时摆手打断,严肃地说道:“事已至此也无须多言,从即日起涉及检地的奉行、具体经办者逐一问责,凡涉案武士不论地位全部捉拿,余要看看到底是哪些胆大包天之徒敢在关东惹是生非,敢拿余的号令当作儿戏!”

    从飞鸟时代传承至今的千年贵族传统沉重无比,不比中原王朝三百年兴替的治乱循环,这个岛国封闭的小社会里始终保持着最初的顽固传统,公卿们只能见到笑绝对见不到哭,高门贵胄也是只有威严不见懊丧,武家则倡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习俗。

    整个夏天,足利义时始终呆在鹤冈八幡宫里,对关东及陆奥的战事不闻不问,关东武士们清楚的感受到关东公方在酝酿着,或许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掀起惊涛骇浪。

    细川藤孝蹙眉说道:“这几年各州检地多次遭遇阻挠,许多村庄不惜以聚众一揆坚决反抗检地,调集大军镇压只能抓到三五个台面上的带头者,隐藏在幕后的人始终逍遥法外,如社会痼疾让人头疼不已啊!”

    “瞻前顾后岂能成大事。”足利义时轻抚嘴角上那两撇精心修剪的胡须,平淡地说道:“甲斐武田氏不过疥癣之疾,陆奥之乱亦无须慌乱,些许小动作就让尔等如临大敌,他日挥师上洛岂不是要手足无措,这样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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