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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何二郎辩驳，秦林又问焦仵作：“人死之后尸体僵硬，是在什么时候出现？”
张大老爷把大腿一拍，“本官都快要急死啦，有什么你就直说，每次都吞吞吐吐的，真拿你无可奈何！”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刚刚破了杀人命案，又要闹民乱，蕲州的刁民何以如是之多？何以总与老爷我作对？夫子曰：‘仁远乎哉，吾欲仁，斯仁至矣。’本大老爷以仁术治此地，不料这些刁民竟如此顽皮赖骨……”
既然来医馆讨说法，药渣当然当来了，何族长把一只小布包取出，但拿在手中不递给李时珍，一副戒备的神情，防他动手脚调换药物。
张大老爷脑袋上的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掉。
“那到底是药死还是病人，你倒是说个准话啊！”张公鱼急得快要疯掉了。
秦林冷笑着盯了何二郎一眼，嘴角戏谑的微微上翘。
听到这里，秦林心口毕剥一跳，也明白了三分。
好个牛大力，这一击怕不有九牛二虎之力！秦林遥遥朝他大拇指一竖，牛大力摸摸后颈，咧着嘴直发憨笑。
秦林阴笑着把何二郎上下打量：“那么请问一下，你父亲的嘴为什么一捏就张开了？”
当时是庞宪开的方子，亲手替他接的骨、上的夹板，李时珍看过那方子，算得上中正平和，君臣佐使相辅相成，绝对不会有什么岔子。
张公鱼臭着脸走下轿，把何老头扶了起来，明朝地方上除了缙绅就属乡老顶大了，地方官没必要都不会去得罪，而且对方说得也有道理。
何家村的乡民见状只道李时珍理屈词穷，几个青皮后生一煽呼就开始鼓噪起来。
四诊法都是针对活人的，面对一具冰冷发硬的尸首，李时珍便是扁鹊复生、华佗再世，也只能徒呼奈何。
秦林哈哈大笑，伸出指头往何二郎额头虚点：“好、好、好，好个借尸诈骗的诡计！”
秦林眉头紧皱，他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可现在群情汹汹，查明真相的时机未到，只好小心地把青黛护在身后。
老仵作弓着腰细细验勘，先把喉头看了一遍，瞧着张公鱼不说话。
人群越聚越多，越来越混乱。
张公鱼把袖子一甩：“胡说，岂能因人废言？只要言之有理，本大老爷便相信他。”
庞宪与李建方对视一眼，若有所悟。
庞宪急忙禀道：“终归是弟子荒谬，此事就让弟子与他往公堂上走一遭吧。”
秦林没理会，玩味的盯着何二郎，“你父亲是几时死的？”
想了想，李时珍和颜悦色地问那孝子：“这位朋友不知怎么称呼？令尊回去可有按方服药，定时替他翻身按摩、活血化瘀？”
还是李时珍提醒他：“张父母何不令仵作前来检验尸首？在下只治活人，瞧不来死人，也许仵作看了有所发现呢。”
慌乱中的少女，不由自主地握住了秦林的手。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张公鱼看见秦林正在人群之中，笑嘻嘻地瞧着这边。
石韦率领众锦衣卫飞奔而来，他乘着高头大马，将缰绳一提，那马西律律长嘶着停下，他端坐马背，沉声道：“光天化日，聚众闹事，眼里还有王法吗？”
李时珍苦笑，到此也只能以清者自清聊以自|慰了，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药渣里翻了几下，早已辨析明白。
唉……这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呐！
李时珍凑上去闻了闻，转身问何族长与何二郎：“药渣带来了吗？”
张公鱼大喜，连忙和秦林把臂走到尸体旁边。
既然他这么说，医馆的责任就大了。
这位大老爷登时面露喜色，上前一把抓住秦林，赛如天上掉下来的救命稻草：“秦小友啊秦小友，天可怜见你也在，哦对了，瞧我什么记性，你不是医馆弟子吗？”
何家村的愣头青也跟着叫起来：“州里不秉公办案，咱们就去黄州府上控，去省里按察司上控，实在不行，还有进京打登闻鼓告御状这条路呢！”
牛大力大喝一声，袒露的双臂上肌肉暴凸，碗口粗的枣木棍高高举起，吐气开声，卷起呼呼风响，重重一棍击在路边的拐脖子柳树上。
焦仵作昏花的老眼一亮，赶紧答道：“人死之后尸体变硬，约摸在一两个时辰之内出现，三四个时辰后全身僵硬如铁，需要死后三天以上才会重新变软。这下颌是尸僵最强之处，既然何二郎说丑时父亲过世，那么到现在已有了三个多时辰，死人嘴巴一定紧紧咬住，断断没有下颌处一捏便开口的道理。”
牛大力领着十多名手持枣木棍的民壮，跑得满头大汗，秦林见状一喜，赶紧朝他使个眼色，牛大力会意，指挥手下弹压人群。
说完这些，焦仵作已对秦林佩服得无以复加，刚才连他这个老仵作都没注意到的问题，这个年轻公子竟一早就发现，这是何等锐利的目光，和多么丰富的经验！
“谁再闹，老子不客气了！”
何二郎脖子一梗就要争吵，何族长把他劝住了，语种带刺的对李时珍道：“何二郎虽然是个酒鬼、赌徒，可他亲爹躺在床上，还能不好好伺候吗？李神医，我看您还是想想别的原因吧！”
焦仵作老脸一红，惭愧的干笑两声，搓着手道：“小的也拿不准。”
人群喧闹声一停，秦林就听见北面长街上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他神色立刻轻松了不少，将青黛小手捏了捏，安慰道：“没事儿了，锦衣卫来了，这里就乱不起来。”
张公鱼闻言大喜，令焦仵作就地检验。
李时珍由庞宪和李建方相陪忧心忡忡的走出医馆。
渐渐民壮们弹压不住，极有可能酿成民乱。
李时珍人称药王，经验何等丰富？药汁里只要有些微的不对头，就瞒不过他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