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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把胡子一吹，心中实在不愿搭理秦林，一口气憋着又没处发，便将太师椅的扶手重重拍了拍：“诸位先生，杨兆这厮如此胆大妄为，该当如何处置？”
帝师首辅心念电转，为什么曾省吾会一个劲儿对杨兆穷追猛打，原本的“巡抚纠劾”给办成了“奉旨严查”，为什么不暗中查明之后交由江陵党商议处置，而是直截了当的把案情踢爆，公开揭出杨兆贪腐的特大弊案，在此时此刻的张相爷心中，刹那间全都有了答案。
更何况帝师首辅的钧旨，岂是能够随便伪造的？这时候，很多情况下帝师钧旨比皇帝圣旨还管用呢，秦林所作所为，实已触及张居正的逆鳞。
张居正心头却不信张四维有如此胆量，再者江陵党内部也有派系，曾省吾和张四维从来尿不到一壶里去，他这位党首倒也不以为意，就装作不懂曾省吾的意思：“三省贤弟说的是，杨兆合该明正典刑、查抄家产充公，方能以儆效尤！”
诸位大僚被曾省吾挡住，更瞧不见张居正的神色，就算瞧见了也不会猜疑什么。
“唔……”张居正沉吟一小会儿，忽的把眼睛睁开，双目精光烁烁直视秦林：“秦林，你是副钦差，又是锦衣武官，熟知军事，你觉得谁来做蓟辽总督比较合适？”
蓟辽总督这种朝廷方面大员、封疆大吏，至少也得六部九卿才有参与廷推的资格，他这个四品锦衣佥事，离尚书、都御史还差着老远呢，就算做梦都没想到张居正会直接向自己提问。
蓟辽总督是个很重要的位置，作为京师的北部屏障，保卫着京师安危，杨兆既已革职等死，就得尽快找到接替者。
殊不知张居正立刻把头一点，不紧不慢地道：“秦将军所言有理，耿定力堪当此任。”
别人倒也罢了，秦林听得张居正这句话，心头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首辅帝师表了态，杨兆这大贪官就死定啦！
相反，承认这件事，则对朝野各方都有了最好的交代，有利于巩固帝师首辅的权位，有利于大刀阔斧的推行新政……
曾省吾拱拱手，凌厉的目光四下一扫，中气十足地道：“有些人，坐到高位就忘了恩相的垂拔之德，罔顾国恩，做出狼心狗肺之事，这种人就该严惩不贷！”
那样的话，不仅打击了帝师首辅的威信，也是打击了整个江陵党的信心！
堂堂帝师首辅，居然被秦林这家伙弄得左右为难。
“张老先生不愧为我大明朝第一贤相，德堪比周公而功高于伊尹，身居京师辅弼我大明皇帝，如日月之照临天下。杨兆之辈魑魅魍魉，自以为身处边陲便能蝇营狗苟，岂知早已被恩相洞若观火，运筹帷幄而密授机宜，将他拿下直如反掌之易！”
“抄家。”兵部尚书方逢时又给加了两个字。
张居正微微颔首，神色很有些古怪。换了往日，这些奉承话儿他是很喜欢听的，可今天听起来怎么就觉着不对味儿呢？！
张居正把目光转向秦林，狠狠瞪了他一眼。
想通这一节，秦林也就当仁不让：“末将以为，继任蓟辽总督应该以清廉之士充任，都察院佥都御史耿二先生素有清名，士林之中颇为推许，足可担此重任。”
可现在不同了，一来杨兆贪污数额简直够得上丧心病狂，二来嘛既然是张居正密授机宜查办此案，杨兆就死定了，申时行何必为了一个死人忤逆张相爷的意思？
张居正点点头，本来想问问曾省吾和秦林，可看秦林那副惫懒样子就算了，只问曾省吾：“曾侍郎，你是钦差大臣，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秦林竟串通紫萱，伪造本相的钧旨！”
“杨兆罔顾朝廷任用之恩、太岳先生垂拔之德，竟敢大肆贪墨边军粮饷，数额达百万之巨，实在是狼心狗肺，非严惩不能伸张法纪，下官以为、下官以为该当……”
形格势禁之下，张相爷也只好捏着鼻子把账认了，他双手一捋胡须，又狠狠瞪了秦林一眼，这才慢慢道：“咳咳，诸位同僚过誉了，老夫早闻得杨某人贪鄙，只碍着他身为蓟辽总督，督率三巡抚、四总兵、十余万大军，又近在密云，担心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所以才授意密查，事先没有和诸位先生通气，见谅、见谅！”
申时行啧啧连声，口气顿时转了个弯：“张老先生果真明察秋毫起初下官也闻得杨某人贪鄙的传言，见朝中并无举措，还道张老先生不曾知晓，孰料已暗中布置妥当，将罪魁一举成擒！”
毕竟确实是张居正在朝会上奏派曾、秦两位钦差出京巡抚纠劾，结果曾省吾、秦林一到密云就把弊案给揭开了，换了任何人都会感觉是张居正授意他们这样干的嘛，尔后曾省吾拿出来的钧旨，更是替这件事敲钉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