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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眼。
冯保这才笑起来，将银票收进袖中。
“那怎么办啊，万一是个麻子呢？”徐辛夷着急了。
同样的道理，民间的世家大族、书香门第都视与皇家结亲为畏途，就算寒门士子也想“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凭真才实学做有实权的官，一展平生抱负，而不是做被圈养的驸马。
“你们还不知道啊？”魏国公夫人吴氏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众人看。
秦林重重地点了点头，颇为无奈地道：“冯保现在想的，也就是怎么把长公主卖个好价钱吧。”
更何况，王世贞是文坛领袖，已做到正三品应天府尹，入京即是部堂大员，外放则封疆大吏，如果儿子王士骐选了驸马，老爹的政治前途就全完了，只能致仕回家。
“娘啊！”徐辛夷在母亲怀里撒娇，魏国公府在南京两百年，总有不少亲朋故旧，要费心替朱尧媖找找，说不定真能找到个把出挑的。
容嬷嬷生得白胖富态，不笑的时候还有点儿慈眉善目的味道，可她笑起来就嘴角一拧、眼稍一竖，那种桀骜、扭曲的模样，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冯保又剔起眼角，不紧不慢地道：“听说你把长公主的月钱，全都揣进怀里了？唉，也是我失算，你这几年穷了，一有点油水，吃相未免太难看。”
刺耳的笑声，发自容嬷嬷嘴里，这位老教养嬷嬷本来是王皇后身边的人，失势被发配到朱尧媖身边，近来不知怎的搭上了冯保冯督公的线，就又抖了起来，处处对朱尧媖横加干涉。
“喂、喂，你怎么啦？”徐辛夷伸手在秦林眼前晃了两下，嘟嘟囔囔地道：“发什么呆啊，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算了嘛，摆出这幅苦巴巴的嘴脸，至于吗？”
“啊，怎么会这样？”青黛吃惊的捂住了小嘴，怎么也不敢相信，直到秦林也点了点头，小丫头心目中那些公主和驸马的浪漫故事，才瞬间崩塌。
“留两个看紧长公主，别闹出什么乱子！”容嬷嬷端着架子，指使这群宫女：“要是谁敢搞什么小花样，老身就去告诉冯督公，仔细你们的皮！”
在这里，她的态度就和前面大不相同了，控背躬身求见冯督公。
一旦公主成年，掌权太监就待价而沽，京师中有未婚年轻子弟的豪富之家也开始走门路，双方接洽之后，往往谁出钱最多，谁就能迎娶公主。
张紫萱在旁边笑道：“令尊魏国公才是打哑谜呢，你琢磨琢磨，公主下嫁，谁要借机发一笔？”
女大十八变，当年还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现在已出落得楚楚动人，瘦削的瓜子脸白净得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血管，一双似颦非颦的妙目脉脉含情，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好似受惊的小鹿。
“长公主，您别气坏了身子，老身的罪过就更大啦。”门外的容嬷嬷敲了敲房门，听得里面没有什么动静，才像得胜的将军一样，趾高气扬的离开。
大明朝祖制，名义上已经出嫁的公主，实际上只在公主府里度过大婚的当夜，便要搬回后宫专设的殿宇居住，空荡荡的公主府里便只住着驸马一人，如果公主与驸马要见面谈情说爱的话，驸马必须赶进宫去与她见面。
算日子，秦林那时候正忙着在兖州惩奸除恶，武清伯府的信使则走大运河一路到了南京，正好擦肩而过。
公主驸马的鹊桥会，不比天上的牛郎织女来得容易，宫里负责服侍教养公主的老太监和老女官，最羡慕嫉妒恨的当然就是公主与驸马之间卿卿我我的场面。因此，驸马想要入宫去与公主相会享受夫妻之情，就必须拿出大堆真金白银出来行贿。
接下来的一顿酒宴极为丰盛，徐辛夷却吃得不香，满腹疑窦想要问秦林，父母兄长问话，她也答得前言不搭后语。
秦林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啊，不是，我在想、在想……”
不过很快她就斗志昂扬了，将来公主下嫁，有的是拿捏的，不怕驸马不大捧大捧银子送来，到时候就算还得给冯督公进贡，自己落下的也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呀……
宫女们浑身一颤，她们见不到高高在上的太后、皇帝，在宫女心目中冯保就是这皇宫里的天、皇宫里的地，容嬷嬷有冯督公撑腰，还怕对付不了生性懦弱的长公主？
这是武清伯李伟以朱尧媖外公身份写给魏国公徐邦瑞的信，说长公主朱尧媖年方二八，应择佳婿出嫁了，托魏国公两口儿在南京找找，看看有没有品貌俱佳的驸马人选，另外令婿秦少保神目如电，可趁他在闽浙办差，帮忙辨查这些青年才俊的人品性情，落款日期在半月之前。
终于容嬷嬷走出了司礼监，走路的脚步都有些虚浮了，想想冯督公还真是可怕得很哪！
“唔，那就好！”冯保点了点头，吊梢眉仍是耷拉着，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看到这封信，秦林恍惚间生出几分唏嘘，想当初见到朱尧媖的时候，她还是个没长开的丫头片子，柔柔弱弱的极为惹人怜惜，一晃眼两年过去，她也到该出嫁的二八芳龄了。
说来简直叫人不敢相信，大明朝的公主们往往是掌权太监发横财的工具，因为世家大族、书香门第和有志气的寒门士子都不愿意娶公主，而那些发了财的富商巨贾指望不上科举做官，就打起了攀龙附凤的主意，舍得花血本娶回个公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交易便顺理成章了。
咳咳，秦林干咳两声，挺了挺胸脯，表示你们不能无视我的存在啊。
徐维志非常热情地给秦林敬酒，张紫萱、青黛则有徐维志的夫人王氏作陪，直到天色擦黑酒宴才曲终人散。
可怜的长公主朱尧媖，真正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母亲李太后除了关心两个宝贝儿子，现在又多了一位需要她关心的，那就是宫女王氏肚子里的孩子，万历皇帝朱翊钧还未出生的龙种，于是给予女儿的关爱就进一步降低到了极为可怜的地步。
咦？青黛娇媚的脸蛋儿写满了不解：“常听说皇帝女儿不愁嫁，尧媖妹妹是大明朝的长公主，怎么还不好找驸马呢？”
皇帝女儿最愁嫁，要找品貌双全的驸马，实比登天还难。
几名宫女也笑着过来，帮着容嬷嬷搭腔，话里话外意思都是容嬷嬷殷勤服侍长公主，朱尧媖不该无端指责。
“徐姐姐，你别缠令尊令堂啦。”张紫萱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笑眯眯地看了看魏国公夫妻：“两位老人家一定还顾忌着冯司礼吧！”
见老婆一面还需要行贿，这做丈夫的也够悲催了，另外他还不能纳妾，只能“从一而终”，如果公主身边的管事太监和老嬷嬷从中作梗，他就只能在空荡荡的驸马府空虚寂寞冷。
容嬷嬷顿时浑身冒汗，立马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递给冯保：“老奴该死，竟失心疯忘了规矩，请您老海涵、海涵！”
朱尧媖素来胆小怕事，跟着徐辛夷、秦林见见世面，胆子稍微大了点儿，又见容嬷嬷踩死小草，便急了起来：“容嬷嬷，我处处让着你们，您……您还想怎么样？我的月钱，可全都给你啦，我也从来没问过多少来着……”
张紫萱也劝道：“辛夷姐姐不必着急，现在还在选驸马，等选定了，还要三媒六聘，公主下嫁的繁文缛节更多，至少三个月之后才会有结果，到时候咱们早回京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