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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今天这样成为座上宾，还是头一次呢。
“看什么看？！”莫百户的亲信们驱散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人人脸上无光。
哇……救命！陆远志和牛大力有种狂吐的冲动，晓得秦长官骗廷杖等种种底细，再听他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咱们兄弟不但胃疼，还有点蛋疼。
早就知道海瑞在琼州，秦林本来准备安顿下来，就抽空去拜访他，和这位前辈交流交流断案的心得体会，却没想到他主动找上门来，也算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陆远志和牛大力也颇为敬仰地看着海瑞，只见他老人家年近古稀，花白的头发胡须，身材高瘦，面皮黑里透红，精神矍铄，眼睛里有股子倔强的神气，穿的布衫飘飘荡荡，脚上踩一双自家做的千层底布鞋，颇有两袖清风一尘不染的清官气度。
“教主大人，别那么凶好不好，你不是说不管我死活吗？”秦林用肩头挤了挤白霜华。
“不知道这唐敬亭是个好官还是坏官？海瑞倒是个好官，将来推翻伪朝，须得饶他一命，咦，这样清官，如能为我圣教所用……”教主大人又开始盘算割据称雄、逐鹿中原的大计了。
双方又寒暄两句，忽然海瑞面色一肃，目光炯炯地看着秦林，将话风掉转过来：“然而秦小友将御赐之物系在腰上，不是太过不敬吗？以此教训莫百户，稍嫌儿戏，而大不敬之嫌，则有损臣子对君父之忠，实在不妥得很！”
万历的的确确把秦林的官职全部革掉，但从来没有抄家收回御赐之物啊，话说回来，抬棺死谏最多也就挨廷杖，如果谏言就要抄起家来，不用秦林自己费力，满朝文官清流第一个就要和万历炸毛——咱们就是靠嘴皮子吃饭的，谏言要抄家，咱们还混个屁啊！
白霜华更是嗤笑不已，秦林这家伙……
一个苍老而矍铄，隐隐带着金石交鸣的声音笑道：“老夫刚峰先生海瑞，秦长官安好？”
万历赐给秦林的九龙玉带，也就一直在秦林手上，万历再怎么把他罢官革职，也不好意思说把我赐给你的玉带还回来这种话吧。
秦林笑嘻嘻地打量着莫智高等人，戏谑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足足顿了半炷香的时间，等他们膝盖头都有些跪痛了，才不紧不慢的朝着北面京师方向拱拱手，朗声道：“圣恭安。”
府衙就在不远处，一行人应唐敬亭邀请，成了琼州府的座上宾。
“失敬失敬，原来是海刚峰海老前辈，小生这厢有礼了！”秦林冲着海瑞一揖到地。
秦林没走出多远，就听得身后人群中脚步声响，似乎有几人冲着自己而来，众亲兵弟兄立刻身形交错，隐隐布成阵势。
白霜华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明显控制不住笑意了：秦林这家伙实在惫懒，满朝文武百官，这种事恐怕只有他做得出来吧。
“秦长官留步！”追来的几人叫喊起来。
这老头有病吧？陆远志和牛大力互相看看，秦哥在京师也系过玉带，据说陛下看了也就哈哈一笑，还说秦哥是实诚人，怎么到海瑞这里，就喋喋不休的说出一大篇道理来了？
唐敬亭就叹口气，心道：老师到底还是以前的性子，所谓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能忍到这时候才发作起来，算是极为欣赏秦林才会忍住的吧。
唉，老师最恨巧言令色之人，秦老弟你顺着他不就行了？唐敬亭捏把汗，隐隐觉得不妙。
白莲教主白霜华也深吸一口气，双脚不丁不八，看似随意垂下的双掌，已随时可以发出雷霆一击。
别别别，莫智高脸色都绿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当机立断：“秦长官太客气了，什么庭参？您咱们的老上司，行这个礼，不要折杀小的吗？”
他是作为几百年后的法医、刑侦工作者，向同一领域的先行者致敬，海瑞和唐敬亭却会错了意，听到前辈二字，两人相顾而笑。
换作别人这么唧唧歪歪，秦林早就和他翻脸了，可是从海瑞嘴里说出来，他就心念一转，笑道：“好叫老先生知道，其实我这么做，恰恰是尊敬陛下，忠于大明朝。”
哪里是什么无意中看见？海瑞分明就是等在茶楼上观察秦林的，总体上他还是比较满意，只到了最后才有点意见。
“哼，就算你是清官，也很讨厌呃！”白霜华目光中似有冷电炸出，心说伪朝皇帝赐给的玉带，系着玩就罢了，谁给他供起来？将来本教主做一条玉带，叫秦林系在腰上，伪朝那条扔到粪坑里面去，气死你这老头儿。
嗯，这个态度不错！秦林对海瑞观感又好了三分，即使是政敌，也秉承比较公正的立场，不像张四维、刘守有、严清这伙人，纯粹是党同伐异，恨不得把张居正挖出来鞭尸才合他们心意。
这是朝廷制度，就算皇帝，也不能坏了规矩，想当年以王爷身份入承大统的嘉靖皇帝，想把自己亲爹抬成先皇，和满朝文官闹到什么程度？虽然大礼议上嘉靖到底还是得到了胜利，可胜利的过程之艰难，也够他喝一壶的。
“好，好！”海瑞感动得一塌糊涂，拍着桌子，站起来冲着秦林深深一揖：“秦小友忠心耿耿，老夫佩服之至！”
“我也觉得你当不起呢。”秦林依然是笑嘻嘻地，可语声中的寒意，叫莫智高打了个哆嗦。
秦长官也会谦虚？陆远志和亲兵弟兄们心头好笑，不过海瑞名气很大，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大大的清官，众人倒也不觉有异。
唐敬亭凑趣地道：“老师抬棺死谏，秦老弟也抬棺死谏，不叫老师专美于前，正是见贤思齐，一在嘉靖朝，一在万历朝，可谓前后辉映，今日两位竟会于琼州府衙，我这衙署的运气真是好得很，借两位之名，要传扬后世了。”
到底是教主大人，威武霸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