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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应了那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初张居正执政时，国库年年盈余，还整修黄河、编练新军，等到万历自己来干，顿觉焦头烂额。这才知道老师当年有多么能干。
自己的首辅家里，竟搞出走私武器通敌卖国这样的事情，万历鼻子都给气歪了，连声道：“蒲州张家罔顾朕的一片苦心，竟干出这等事来，传扬出去真为天下笑！朕用此等人为首辅，天下人将如何看朕，青史斑斑，岂不将朕写作昏君吗？”
二张都各怀心思，张鲸何尝不想把奏章拦下来，张诚何尝不想直接代笔批复，可实在干系太大，即使他俩也不敢从中做手脚，只看陛下如何处断吧。
可偏偏是这道圣旨，给如今的万历留了个后门，发圣旨调一个锦衣校尉，实在有点不恰当，但如果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让他去查办首辅大学士家里通敌卖国的惊天大案呢？
万历点点头，提到韦陀下凡，就想起秦林格象救驾那会，虽说他刻薄寡恩，但也不是全无人性，总还记得秦林那点子好处。
“罢了，让潘季驯暂以原职督率河工，戴罪立功吧！”万历长出了一口气，比较起来，五十万白花花的银子是那么的可爱，连潘季驯骂过他，也可以放到一边了。
这一看就不得了，万历像屁股底下有炮弹似的，绷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丝毫也不顾帝王尊严了：“五十万，真有五十万银子？重开丝绸之路，竟有这等厚利？”
万历突然脸色变了，翻奏章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忽然将御案重重一拍，怒发如雷地道：“岂有此理！张允龄、张四维，朕不曾亏待你父子，焉敢如此欺朕！”
“怎么这么热，想热死朕吗？”万历额角带着层细汗，他恼火的扔掉了御笔，只觉坐在那里怎么都不自在。
万历毕竟还年轻，抓权的心是重的，闻言就打起了精神，喃喃抱怨道：“申老先生也太没担当了，问他什么，不是陛下圣明就是老臣糊涂，再追问就跪地上碰头，朕要这么个泥塑的首辅做什么……罢罢罢，既然他交代过，朕还是看看吧。”
看看皇爷的神情，张鲸就长叹一声，嫉妒地看了看张诚，知道有些事情，自己这次是阻挡不了啦。
只是今天那几份奏章，唉……
哪晓得地方上的钱不是随便能动的，云南历年积累的二十万银子恐怕只在账面上，真正白花花的玩意儿早不知道被谁揣兜里了，登时云南巡抚就上表“为民请命”，京师的清流言官也跟着起哄架秧子，万历钱没弄到手，反而惹了一身骚。
万历笑着将御书案一拍，“哈哈，秦将军倒是真有抚夷之能！前次说动瀛洲宣慰使和归化城三娘子两处，这次又说动乌斯藏两位高僧大德！”
国库也有制度，不是皇帝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能灵活支用的主要是内帑。
万历笑容立刻就有点不自然了，金宣慰使和忠顺夫人三娘子处，是朝廷派秦林去的。正大光明，但两个乌斯藏番僧却是主动找到秦林，哼，难道你们眼中，秦某人比朕还要看重些？
如果是御史、给事中风闻言事，万历可以不信，如果是山西巡抚张公鱼上表弹劾，他仍然可能不信，但这里除了张公鱼的奏章，还有张四维自己的请罪表章，字字血声声泪，说什么阖门自缚请陛下降罪，那是断断不会有假的。
张鲸见万历脸上神色就知道要糟，忙不迭地低声提醒：“秦林这厮，到哪里都不安分，身为锦衣官校结交外藩，两个乌斯藏番僧那里，焉知他用了什么手段？”
这第二次，秦林在琼州是个锦衣校尉，到蒲州还是个锦衣校尉，就算不得贬谪，只能叫做调任了。只不过没品没职的区区锦衣校尉，竟要圣旨来调动，也算得上官场异数。
张鲸、张诚都暗笑，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是没错的，张居正专权跋扈，陛下畏他恨他，死后算了总账，张四维虽然斗垮江陵党上有大功，但为人隐忍阴狠，陛下也防他三分，只有申老先生一切唯唯诺诺，真正面糊的宰执、泥捏的相公，只怕在陛下心头还是欢喜这样的。
什么玩意儿！张鲸恨不得破口大骂，张诚这厮又抓到机会在皇爷跟前卖好了，不消说，那位湖广巡抚铁定给张诚塞了不少银子，才让他在皇爷跟前提这一嘴。
大明士林力量极强，关中三晋的晋商豪门根基深厚，就算东厂、锦衣卫，也绝对不可能对一位丁忧离职的首辅大人屈打成招，绝、对、不、可、能！
京师，紫禁城，萧瑟的秋风已带着深重的寒意，好在御书房底下燃起了地龙，空气流经地下的烟道，把房间烘得非常暖和。
“皇爷。”张鲸低低地唤了一声，然后朝小宦官连连摆手，让他们滚出去，不要在这里现眼，作为司礼监掌印内廷总管，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要负点责任。
糊弄了母亲，打发了弟弟，万历的内帑就未免有点捉襟见肘了，于是他想到云南那笔银子，想把二十万两矿银解到京师入内库，以解燃眉之急。
可没想到秦林这么能折腾，又把张四维家里翻了个底儿掉，虽然为国家除了一害，但万历是被动的、甚至是被迫的在事后予以追认，这未免有点犯帝王的忌讳。到底以后拿秦林怎么办，万历还没想明白。
偏偏内帑快要花光，眼看允诺兑现不了，万历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来了这么一份奏章，说每年都有五十万银子奉上，还非常知情识趣的提了是直接送入内库，万历真有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东边要钱西边要粮，清流言官还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万历最初亲政时体会到的权力的甘美，现在已被折磨得渐渐退去，面对日复一日繁琐的朝政，开始有些心灰意懒了。
张诚心头也暗骂张鲸，可他不着急，因为后面还有重磅炸弹没有出来呢，倒也不急于一时。
张诚态度依然恭顺，轻声提醒他：“是每年，皇爷。而且是直入内帑。”
年关已不远了，勋贵武臣要银子打赏，边关将士要劳军，内廷的这些个太监宫女也要让人家过年，至于最疼爱的皇贵妃郑桢那里，为了补偿她没能坐上皇后位置以及儿子暂时没能成为太子的损失，万历更是狮子大开口，向她许了很丰厚的一笔。
哎呀，秦将军啊秦将军！张诚郁闷得不行，你自己起复原官就行了，毕竟你以前圣眷很好，虽然倒了一阵子霉，陛下再怎么还是记得你的，这潘季驯是个死脑筋，靠做河工当上工部侍郎，没什么圣眷，倒还上表把陛下气得不行，你又何必非得保他呢？
做到皇帝，权力至高无上，能制约他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史书要算其一，无论哪个皇帝都想在史书上留下个光辉正面的形象，反过来说，要是连史书如何记载都不顾了，这皇帝绝对是昏庸残暴到了极点。
万历再看奏章，脸色却又黑了下来：“他们保举潘季驯，哼，朕说过永不叙用，还来保举，岂不是欺君么？”
张鲸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暗道：秦林到底有什么本事对付这些蛮不讲理的夷人，听人传说金宣慰使和三娘子都和他有一腿（徐文长再次泪目），所以才听他的话，这两个吐蕃番僧呢？可是男的呀！
说完这些，万历心头就有点儿怪怪的，老实说自打秦林抬棺进谏，午门外挨了廷杖之后，他心里面就多了个疙瘩，想起秦林就不大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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