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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子龙闻言捏着胡须点了点头，刘綎的脸色也稍稍转和，都知道这两位师爷并不是迂腐之辈，更没有替缅兵求情的意思，徐师爷担心无法向朝廷交待，孙承宗认为对将来战局不利。
得到秦林毫无保留呃夸奖，思忘忧甜甜的笑了，圆圆的脸蛋有些发红，害羞的扭过头去，秦大哥……
就算再生气，他们也不准备把缅兵都杀掉，按孙承宗说的，逢三抽一施加诛戮，也尽可出口恶气，彰显中华天威了。
陆胖子则咧着嘴嘿嘿地笑，心说：你们这群新来的，难道不知道秦督主有个雅号，叫做以德报怨秦长官吗？嘎嘎……
城中的惨状，简直不忍卒睹，即使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见惯了流血和死亡的将军，看到婴儿被活活砸死，母亲合身遮护仍不免母子皆亡的情形，以及更多让人恶心呕吐的场面，也忍不住被怒火烧得头脸发热。
月光从天空洒落，为思忘忧玲珑有致的身躯染上一层氤氲的银光，白象之上，笑容宛然，好像某位仁慈的女神降临人间。
“对。”秦林一拍巴掌，“世人听到以德报怨，都以为是孔老夫子教我们，别人欺负你了，你要忍，被打碎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吞，别人来欺负你，你反而应该对他更好，要用你的爱心去感化他，用你的胸怀去感动他——大错特错！孔夫子其实是让咱们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思忘忧眨了眨眼睛，思考着秦林话中的意思。
“原来秦督帅是这般打算，哎呀，刚才怎么没想到呢？如此排列阵势，本来就是要逼新附军去杀缅兵嘛！”孙承宗笑着摇摇头，又抓了抓头发。
秦林的声音并不怎么高亢，但在夜晚中显得分外清晰，一字一句竟如黄钟大吕般振聋发聩，徐光启和孙承宗也算饱读诗书了，竟而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细细品味其中道理。
之前虽然知道思家满门忠烈，思忘忧曾经在边境坚持四年的游击战，又和李建中并肩守住永昌府，但秦林说她就是未来缅甸掸人王朝的女王，众将心底里仍觉得儿戏了点，蛮夷当然是不乏女主当政的，可她才多大呀？
俘虏们睡得死沉沉的，白天战败带来的疲惫，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让他们难以承受，到了夜里松弛下来几乎倒头就睡死过去，偶尔有伤兵自梦中发出无意义的呻|吟，或者半梦半醒的挥挥手，驱赶嗡嗡乱飞的蚊虫。
丈八钦差节旗在夜风中翻卷，擎着大旗的牛大力神色肃穆，旗下众位将官也极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老将军邓子龙紫檀色的脸涨得通红，刘綎则不停的握紧大刀，然后松开，再握紧，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过去，朝着缅兵大开杀戒。
见新附军徘徊不前，秦林鼻子里冷哼一声，抬起手招了招，邓子龙和刘綎立刻向各自统带的官兵下达命令。
三种高贵的品质，注定她成为优秀的女王！
徐光启一愣，接着老老实实答道：“孔夫子说，如果以德报怨，又拿什么报答德呢？他给出的答案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邓子龙、刘綎等将领尽皆颔首微笑。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即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至于土司和掸族将士嘛，秦林嘴角坏坏地翘了起来，正要趁此给他们来个绝户计！
不过现在，将军们全都改变了看法，尽管年纪还小，但这个女孩子身上有着某种特殊的气质，她完全可以成为一位优秀的女王！
旁边的孙承宗同样一愣，神色先是凝重，接着舒展开来，不知不觉间心头多了某种明悟。
明月高照，微风袭来，施甸河静静流淌，两岸树影婆娑，云南边陲的夜晚静谧而安详。
那些比较熟悉秦林的人，则心头突地一下，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
新附军大砍大杀之余，也暗暗心惊胆战，道一声侥幸：亏得莽应里照顾他同族心腹，不准别族进城抢掠，否则现在他们也是同样的下场吧……
秦林扭过头问徐光启：“我听说，有人问孔夫子以德报怨怎么样，孔夫子是怎么回答的？”
施甸城中发生的事情，这桩骇人听闻的罪行，已经严重触犯了他的底线，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啪啪啪，秦林拍拍巴掌，看着思忘忧高兴地道：“很好，很好，我没有看错，你会是位合格的女王！”
殊不知秦林神色丝毫不曾改变，只是抬头看了看骑着白象的思忘忧：“思小姐，你以为如何？”
各土司和掸族将领也暗暗叫苦，秦督帅这招实在狠，让他们彻底断了退路，另外缅兵虽然赤手空拳，真打起来自己部下也会有所伤损嘛。
追随秦林的亲卫番役也心头凛然，他们之前不是不知道秦督主的厉害之处，常常在办案时见他谈笑间立断生死，往往举重若轻，今天这样子的秦林，大伙还是头一次见到。
掸族兵、土司兵因为形势所迫归附大明，但不一定肯老老实实听指挥，说不定其中部分人还做着首鼠两端的打算，这种情况下，不管以恩义招揽，还是强行掺沙子派遣军官去接管指挥权，软的硬的做法都不算太理想。
高啊！孙承宗禁不住学了陆远志的招牌动作，狠狠地一拍大腿，原来秦林不是让明军屠杀战俘，而是准备驱赶新附军去干这事儿，那就完全不同了。
曾几何时，缅兵根本瞧不起这些孟养兵，觉得对方人数少装备差，可现在孟养兵穿上了从莽应里军中缴获的犀牛皮甲，持着明军制式的武器，显得威风凛凛，被俘的缅兵却赤手空拳，形势完全掉了过来。
凡是去过施甸的军官，都恨得咬牙切齿，刘綎又一次握住了百二十斤的大刀。
委顿、困乏、疲惫不堪，睡得像死猪一样沉，不知道他们的梦中，是否有施甸百姓的冤魂徘徊不去？先是凶残横暴，因为战败变得麻木不仁的心中，是否有一丝的悔恨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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