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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进大约三分钟后,登州步兵进入两百步。

    唐玮听到后和第一排的队友一起大声重复“预备!!”,同时把枪口向上,枪身举高,扳开击锤,使燧发枪处于击发状态,一片金属摩擦的咔咔声,周围连队陆续传来同样的声音。头顶的刺刀丛林又长高一截。

    面前后金军因为烟雾看不清面貌,但通过动作就可以发现登州军的接近让他们惊慌失措,他们中很多人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尖叫,有的竖着枪管在倒火药、有的在抽通条、有的在地上捡火绳、有的没有射击便往后退,甚至有几个后金兵扔了火枪,把腰刀拿在手上,却又不敢冲上前来,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唐玮左前方的一个后金军突然向前跳出两步,抓着枪管,尖叫着向登州军队列疯狂的左右挥舞火枪,似乎如此可以把敌人赶走。

    话音未落,对面的后金阵线又是一声喇叭,唐玮赶紧闭上眼睛,又一轮齐射到来了,阵列前方行走的连长身体一抖倒下了,唐玮下身一阵尿意,裤裆中一股热流烫过。

    钟老四满怀信心,转头看了一眼外侧跟着的那个吴三桂,吴三桂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登州镇的进攻,连口水流出来也没有注意到。

    索尼不顾炮弹的威胁,直接站到马上,望着前进中的登州军,低头对李九成问,“已过了七十步,他们为何不还击?”

    张忠旗满头大汗,登州镇如同没有畏惧的机械,迎着火铳的齐射前进,距离越来越近,这让张忠旗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他所在的牛录队列纷乱,一个小拨什库还在前排发令,但实际上齐射已经不存在可能。

    ……

    正在此时,一阵强劲的北风吹来,将烟雾向后方推动,面前视野顿时清晰起来,唐玮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一名后金军慌乱和害怕的眼神。

    索尼点点头,两人对话见,登州军已经进到六十步,后金军进行了第二轮齐射,依稀可见登州镇第一排不断有人倒下,马上又被后面的人填上,给阿济格的感觉是乌真超哈的射击几乎没起作用,但李九成既然这样说,看来登州军很快要停下,下一轮对射乌真超哈恐怕会损失惨重,但登州镇的损失也会很惨重。

    他一边装弹,一边偷眼看着前面,第三轮齐射后原本他就应该变成第一排,但张忠旗利用队列中的混乱躲回了第三排,正在庆幸时,身后的一名真夷吼叫连连,挥刀砍死身旁一个捅断了木捅条的汉兵,鲜血向前喷洒到张忠旗的身上。

    唐应太不但带来了陈新的书信,还有毛承禄和耿仲明两人的信,陈新信中给出了优厚的条件,耿仲明和毛承禄则说了自己如今的情况,极力劝说他叛出后金,投奔更有前景的登州镇。孔有德是整个后金最清楚登州体系的人,在后金呆得越久,他越感觉后金那种野蛮的部落制难以与登州争锋。

    想到这里,他往东面看去,那边的炮声一直没有停歇,一排红色的人墙正在往他所在的位置前进,中间阻隔的便只有三千多名乌真超哈和一千余的正黄旗马甲,这是登州镇的全力一击,是否能挡住登州这记侧击,是后金兵能否避免大败的关键。

    “我要先保着命。”张忠旗对自己低声道。正蓝旗乌真超哈刚刚从旧编制改来,采用的是与登州方阵的伴随火枪兵一样的后退装弹战术,前排射击完后退回后阵装弹,为了留出退后的空间,他们的阵列相对稀疏,为了增加射击的强度,他们每次射击是两排一同齐射。

    ……

    说话的便是皇太极身边的巴克什索尼,也就是后来托孤的大臣之一,后世满清权倾一时的重臣。他这次被派来天佑军,名为助阵,实为监军。

    唐玮抬起头,关大弟的背影出现在原本连长的位置,他拿着一根旗枪,用标准的步幅坚定的往前走着,面前后金阵列就在四十余步之外的烟雾之中,里面还有零星的火焰闪动着,唐玮咬牙切齿,变得面目狰狞。

    唐玮踩着鼓点,如同一具受鼓点遥控的机械般走在队伍中,前方的散兵互相狗斗着,后金残余的甲兵在大阵面前边战边退,有那些登州散兵的不断射击,后金兵安稳拉弓射箭的机会不多,面对着滚滚而来的登州大阵,他们不得不一退再退。

    陈新、皇太极、钟老四、孔有德、索尼、两军后阵、两翼、炮兵,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放平的滑膛枪吸引,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的看着只相隔十五步的战列,人们平息静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静待着结果的揭晓。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了第一排,刚才在他前面的人已经跑到另外一列的第二排,与一帮人扭打着挤在一起,都想躲到对方的身后。

    震动、鼓声、笛声、踏步声全部消失,而在全营的战线上,三个千总部的前排连长,同时发出停止命令,各连陆续站定,经过长距离的行军,战列不是标准的直线,距离后金军军大致在十五步到十八步之间。

    登州的炮击越来越精准,每一轮炮响都让张忠旗胆战心惊。好在那些炮弹的位置逐渐离开了中间,因为登州兵队列的前进挡住了往中间的跑到通道,登州两翼炮兵越打越往两翼方向集中。

    右翼外侧的登州骑兵开始拉宽战线,往天佑军的左翼移动,后阵的正黄旗马甲被迫派出一支分兵,在天佑军的方向防御,防止登州骑兵突袭侧翼。

    约四百米长的线性阵和着鼓点前进,随着轰轰的踏步声,一排排刺刀有规律的上下起伏,三千六百余名战列步兵踏着几乎相同的步调,一样的动作,以每分钟八十五米的速度,整齐的向前运动。

    唐玮只喊出半句,谢飞地面上的身影就被队列抛在身后,第二小队的吴墨补上来,替代了谢飞的位置。

    烟雾弥漫的后金阵线上,第三轮齐射到来,但远远不如第一轮齐射的威力,由于正蓝旗需要后退装弹,队列变换中引起混乱,射击变得零散,持续的时间也更长。

    炮弹的威胁小了,登州的步兵却已经接近,在他的对面,登州军的散兵已经走到了百步附近,张忠旗就站在第一排,能清楚看到滚滚而来的登州军,他们的红色军服在白烟中清晰可辨。他们大阵前方一些零散的步兵已经进入百步,有些人已经举起步枪嘭嘭的乱打,正蓝旗中有零星的人被击中,倒在阵前嚎叫,队列中一阵躁动。

    索尼心有同感,对面登州的炮兵部署在两翼,他们的射速非常快,超过后金炮兵的一倍,炮击的精度也更高,不由有些担忧的道:“就是担忧乌真超哈能否顶住,大汗让右翼撤回转子山以北,那边已经打乱了,非一时半会便能回。”

    嘭一声,全连齐刷刷的右脚猛踏地面立定。

    乒乒乓乓的火枪声中,登州阵线上不断有士兵倒下,现在他们已经接近到后金兵五十步,停止前进的号音还未传来。

    后金左翼,天佑军阵列。

    一匹塘马回到后金汗旗下,对皇太极大声道:“禀大汗,已传令至右翼,十四贝勒说乌纳格阵亡,尸身未能抢回,十四贝勒马上收拢人马。”

    “孔总兵官。”旁边一个流利的汉语声音响起,“你与登州镇交战多次,他们的火枪兵通常如何作战?”

    进入三十步,金声仍未传来,登州军阵列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沉默的前进,后金阵线上的射击已经完全混乱,他们预先装填的第一波弹药发射后,便只有零星的射击。

    右边的谢飞低声道:“为什么还不停。”

    ……

    “停步!”

    唐玮离后金军只有二十步,停止的号音声仍然没有响起,他的小队十五人中,江老五、袁谷子、彭云飞、谢飞等七人都倒在了前进的路上,唐玮却没有了丝毫的害怕,他的面目狰狞,全身和手心都沁满汗水,他只能用最大的力气抓紧步枪。

    张忠旗张大着嘴,全身发麻,愣愣的望着那个胖子,他已来不及逃跑,这样距离的齐射,结果可想而知,在那一瞬间,张忠旗忽然觉得周围的惨叫、怒骂声都从耳中消失,全世界一片安静,只剩下对面那排黑色的枪口,而时间在此刻似乎也凝固了……

    两翼的炮兵进行着掩护射击,第二千总部的正面的后金军只有一门火炮,它正在几名炮手的操作下发射着实心弹,后金铜炮没有调节炮尾的结构,随着登州镇的推进,那门火炮不得不调整着后面的垫木,射速大大降低。

    张忠旗希望尽快打完第一枪,然后便可以躲到后排,那里更加安全。

    皇太极心头微微有些惊慌,喇叭短枪是登州战斗工兵用的,在旅顺时皇太极就见识过这支人马,那些士兵大多出身矿工,常年在最艰险的环境中劳作,不但体力强,而且性情坚韧,从军后打仗最是凶悍,少有愿意投降的,武器又最适合在村落中作战,他们投入王家屯,后金在王家屯的防御必定会遭遇严重威胁。

    张忠旗刚刚把捅条抽出来,登州军十五步外站定的动静他注意到了,从那时起,他全身就开始抖个不停,下身一阵阵尿意不断袭来,双腿颤栗得几乎站不住。

    ……

    那名塘马畏惧的退后两步,不敢再说,调转马头走了。

    他曾经以为登州兵是发傻了,乌真超哈在西平堡用两轮齐射击溃了辽镇,登州兵居然会一头撞入了三十步还不停止,他们似乎完全没有畏惧。这是什么样的军队,皇太极恍然间看到了对面飘扬的飞虎骷髅旗,他喃喃道,“果然是草河堡那支登州兵。”

    登州镇大阵很快走到了百步,他们的散兵进入七十步,散兵们对着后金队列连连开火,正蓝旗中弹的人越来越多,张忠旗的眼角就能看到有近十人仆倒在阵前挣扎,那种白白挨枪的危险感觉让张忠旗全身发麻。

    李九成胸有成竹道:“回郡王话,定是在五十步停下,然后与我军对射。”

    对面鼓乐喧天,登州军每次整齐踏步的声音就让张忠旗心口一跳,这样的声音背景中,又夹杂着身边射击声、受伤士兵的惨叫声、军官叫骂声,还有呛人的硝烟味,这些从来没有真正体验过的东西让他极度紧张。

    一声凌厉的呼啸声,左侧数十步外一片噼啪乱响,被炮打打碎的肢体盔甲四散飞舞,张忠旗急促的呼吸着,他握着手中的燧发枪,在队列中往左右张望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此时前方又是几点伴着巨响的火光闪现,是后金军在射击,唐玮心中一紧,头顶发麻,还不及求神拜佛,便听“当”一声,随即身旁的谢飞惨叫着向前仆倒,几点血珠溅到唐玮脸上。

    前方的散兵们在这一轮中被击中数人,连后金甲兵也死了两个,甲兵纷纷停止狗斗,往后金的阵列逃回。

    登州军已经走了四十余步,登州军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他们在漫长的战列上汹涌而来,在他们的巨大威逼下,后金队列已经混乱,喊声枪声响成一片,弥漫着呛人的白烟,视野不清,号令无法听清,后金军的基层指挥已经接近瘫痪。无法进行齐射,线列上响着杂乱的枪声,将一团团白烟喷出,前方的视野愈加模糊。

    铜笛声和在激昂的鼓点中,欢快悠扬的音律让唐玮稍觉心安,他口中抿出一口唾液,喉咙也舒服了不少,踩中鼓点的感觉很好,头脑清醒些的唐玮记起教官的话“打仗的时候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就看老兵干嘛就干嘛”。因此他一边走一边用眼角瞄着的位置。

    ……

    皇太极想了片刻后,招过身后的一名巴牙喇,“去寻到二贝勒,请他务必派一部马甲入村。”

    唐玮全身发麻之中,登州阵线上一片惨叫,数十名登州士兵仆倒在地,爆响的枪声余声散去时,唐玮才从麻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鼓点和铜笛还在鸣响,他依然在呆板的前进,被训练无数次的步幅也没有差错。

    ……

    索尼点点头,他们几人都不认为登州军能在火力下靠得太近,以他们的认知,应该会在七十步停下,只要有甲兵押阵,乌真超哈不会很快败退。

    刚刚吩咐完,左翼便传来一阵枪声,皇太极看到两军之间腾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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