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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罢便转身走进起居室一旁的一间书房里去了，在内院当值的姚宛也跟了进去，听得薛崇训吩咐道“磨墨”，她便急忙拿起砚台出来打水。
“你们下去罢。”金城说了一声，一旁的宫女忙屈膝退下。她的声音如此纯净不含一丝杂质，犹如从天上响起的天籁之音。
凌乱的思绪，叫人迷茫的徘徊。
“我没病！聒噪得人烦不烦？！”两句态度恶劣的话脱口而出。这完全不符合薛崇训平常的风格，他说完都有些很不自在……明明能感受到孙氏的关心，为什么自己非要往她头上发泄，非要伤害她？
过得一会又有丫鬟送早饭进去，姚宛在书房里跑进跑出地侍候着。孙氏又来到了屋檐下，却不敢进去，只得逮住姚宛问道：“薛郎早膳吃了多少？”
金城光彩照人，一身白裙一尘不染轻盈飘逸，犹如仙女下凡一般，美丽的脸蛋世间罕见。玉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窗外，但此时空中已空无一物，方才那只白鹤已不知飞往何方去了。
玉清淡淡地说道：“俗世之人如何看我并无关系，我也并不在意。”
承香殿星楼上一只白鹤从窗前掠过，翅膀静止轻盈地在宫阙之间滑翔而过。玉清停下手抬头看去，眼睛露出了羡慕的目光。白鹤渐渐飞远，她便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儿，左手轻轻拖住右边的衣袖，右手拿起一枚小勺子伸到容器里面。
他常常在自省，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权力场，在乎的东西太多了……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价值取向，根本就很难改变的。帝王之相的人特别是开国皇帝认为世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王霸之威之权吧？自称孤家寡人并不完全是说说而已。可是在薛崇训的心里，如果所有的亲人都离我而去，无法信任任何人，只有恩威手段，那么人生一世图的是什么？为了后世的人记住一个名字么，几个汉字一段故事。也许他们都太寂寞了，生怕被这个世界遗忘。
“你想说什么？”玉清不等她说完便立刻打断了，把清秀而瘦的脸转过来，沉静地盯着金城。
玉清顿了顿一言不发，过得一会儿金城公主便自己掀开厚厚的帷幕走了进来。暖阁门后的厚幕是为了阻挡外面的烟雾，星楼中三个铜镜日夜不修地炼丹，外头烟雾缭绕十分呛人，太平公主修养的这间暖阁门口挂上帷幕有效地阻隔了炼丹造成的空气混浊。
姚宛也没多说什么，用铜盆打了些热水添了凉水试着温度差不多了就端了进去，在薛府呆了也好几个月了，平常这些侍候人的事儿已是干得十分麻利熟练。人都是逼出来的，以前在家里真不敢想像自己会做那么多活。
薛崇训道：“去一趟铜川，一天之内无法回来，估计得在外歇两晚上。”
“不必了。”
金城浅笑道：“你不必多心，我别无他意，相处日久而生不舍之情者人之常情。但我想提醒道长，此事干系重大，如若你擅自作为，害了自己也就罢了，恐怕对殿下也无甚好处。”
姚宛道：“想别的事走神了呗，一早起来丢了魂儿似的。刚才还在发牢骚，可能是在朝里遇到了什么难事。”
姚宛无辜地说道：“他把点心放到砚台里蘸墨汁吃，吃得满嘴都是黑墨，我这不赶着打水进去给他洗漱。”
……
薛崇训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恶劣，缓下口气道：“大人忙自个的事，不用管我，我想安静一会。”
姚宛传话回来又见了孙氏，把薛崇训出门的消息也一同告诉孙氏了，并给她解释道：“郎君平日会在家里处理一些信件，我在边上侍候着也不经意知道了不少事儿，铜川好像是神策军的驻地，他去那边应该是为了军务。”
薛崇训手里拿着一本线状书册正坐在那里，偶尔翻一下也不知道看进去了没有。姚宛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拿了毛巾给他擦嘴，默默地收拾着被他自己弄黑的下巴。她一边干活一边顺眼瞧了一下那本书的封面，春秋左氏传。
他一晚上都没睡着，脑海中能清晰地浮现出太平公主对自己点点滴滴的爱护。权力很好财富很好，谁都想活得好一些潇洒一些，但是就要这样变成权力利益的奴隶么？可这事儿并不是薛崇训一厢情愿，是一种相互的作为，也许太平公主会是权力的奴隶，那么薛崇训要是一厢情愿就会连奴隶都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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