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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晋看了一眼那个老道：“既然如此，不如我来做东，你们赏脸喝我请的酒。”
苏晋也听见了道士的话，脸上微微有些惊讶，马夫低声道：“这老道竟有几分眼光。”苏晋便转头随意看了一眼，只见那道士衣着破旧，却见须发飘逸、双目有神、脸上气色非常之好，投足之间倒是有几分逍遥自得和仙气。观气质就让苏晋有了几分好感，这样气质的人在市井中还确是少见，莫非真是隐于市井之间的大隐？
那面相猥琐衣着同样邋遢的张三顿时一脸堆笑：“等钱够了，咱还能不还你……对了，刚才那个道士给我算了一卦，说我今年之内就有财运。”
文屠夫听罢也不执着谁请，反正见这个中年文士出手大方也不是缺钱的主，不缺钱的话正如他所言，别人能喝他的酒也是瞧得起。
苏晋年到中年，经历了大起大落后已不再有往昔唇红齿白的风流印象，出门私访穿着普通，腿脚不甚方便，走在市井之间鲜有人注意，他看起来好像一个落魄文人一般，路人谁又知道他是当今天子门下的红人呢？
旁边一个拿着卦番的老道也是在这里围观看热闹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文屠夫道：“小生有文运，近几年必能入仕，老道先把话说在前，到时大伙再看看今日是不是信口开河。”
妇人放开了那本“鸟书”，双手岔开腰间继续骂道：“你要买书我管不着，平时也没少给工钱，是你自个又懒又赌，凭啥拿铺子上的钱来买？今天你非得把书退了还我，要买自个想办法去！”
文屠夫和张三说话时哪里还有刚才文绉绉的口气？他骂道：“走江湖的道士你也信？”
腊月间，长安已下过两场雪，城中房屋顶上、墙头上的积雪尚未融化，今日太阳倒早早地攀到了城楼上头；加上今天又是十旬沐假，公门官吏不用上值，确是一个好日子。
文屠夫正忙着拉住张三说话：“今日窘急，给你个便宜。我欲请那位先生喝两盅，你只要付酒钱，欠我的那几贯银子便消了。”
苏晋坦然受了他一拜，作为内阁大臣，平时被人恭敬奉承的时候太多，此时受市井间一个无官无职的人拜也没什么感觉，挥了挥手道，“萍水相逢，不必了。”他走到马前时，忽然文屠夫又追了上来，说道：“先生留步，稍稍等我一下。”说罢急忙奔到人群里一把揪出一个人来，急道：“张三，原来你就在这里，还钱来！”
一个穿长衣的老头儿好像是书店的掌柜，出面说道：“本店买卖公道合理童叟无欺，概不赊账退货，书已经买了，面上还被你们弄上了油腻，怎能退换？要理论到别处理论，别在这儿挡着老朽做生意。”
苏晋道：“你就别客气了。人生有起伏，总有遇到窘急之时，我不过举手之劳，无须计较。”他说罢便要走，文屠夫急忙双手抱向额头上深深一拜：“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请受晚辈一拜。未请教先生名讳？”
于是书店门口吵了一场之后，最后却变成了三个不同身份有老有少的人有说有笑地去喝酒了。围观的市井小民这才满意地陆续散去。
那妇人和文屠夫都吃了一惊，回头看向其貌不扬的苏晋，一个瘸腿的中年文人。苏晋脸上的表情很淡泊，却和那种无欲无求的佛道之人的淡泊不同。文屠夫隐约感受到有一种气势一般，忙抱拳道：“晚辈怎好无功而受禄？”
“想蹭酒喝便明说，扯那么远干什么？”张三没好气地说道，因为是他付账。
文屠夫听罢跑到马前，抱拳道：“先生仗义，难得有缘结识，若是不嫌弃，请先生与那边的老道一起到酒肆喝两杯薄酒如何？”
听到这里，苏晋心下又是微微吃惊，那老道士还真是个会揣摩人心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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