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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看不清，左守义却是看得十分透彻。山西的局势和北直完全不同。山西有满洲兵，有蒙古兵，还有刚刚编成的大同绿营兵，正适合浑水摸鱼瞒天过海。然而北直这边军制简单，不是满大旗就是汉八旗，布防明确，尽管左守义知道清军囤积粮食、兵械、乃至火药的确切地点，要想混进去却没那么简单。
特侦营的满语都是建奴俘虏和辽东渡海的汉民教的，口音各异，正好适合他们扮演不同的旗佐。
他的这番做作，全都落在了角落里的一双眼睛里。
左守义将这颗光溜溜地脑袋推开，没有理他。正是当日在山西接连放的两把火，促成了左守义一举成为少校，也让特侦营这头猛兽出现在了北直地界。虽然出于保密，左守义三人的战功没有大肆宣扬，不过特侦营内部却给这位营官封了个“霹雳火”的诨号，不言而喻是从《忠义水浒传》里抢了人家秦明的名号。
门口站着的军官飞快地朝他瞪了一眼，轻轻用脚踢了他的屁股，沉声道：“不会说话就少说！”他说得却是标准的满语，隐约中还带着蒙古方面的口音，就算是真满洲人听了，也未必能分辨不出。
再等等吧。
有哪个前线将领不希望多领点军资？就算自己用不掉还可以卖嘛。
这种态度让多尔衮更加满意，相比龚鼎孳那些上了朝就几乎不见人的文官，宋弘业足堪为汉官表率。
宋弘业磕头叫阿巴泰主子，见了洪承畴也是毕恭毕敬，更博得了两人的好感，痛快地给了手书，允许宋弘业带人出入各处严密防守的库房，清点军资。
然而他们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蒙汗药。这其实也是到了大明才成熟起来的一味防方剂，并不能像小说中描绘的那样让人迅速昏迷，但是可以改善服用者的睡眠质量。在军中也被大量使用，用以减轻伤病员的痛苦，使他们不至于半夜痛醒。
“动作快些还能再睡一觉。”一个满兵低声说道，却是带着浓浓辽东口音的汉话。
崇祯十八年七月的北直大地，干旱低热，太阳虽然当空挂着，却不肯放出逼人脱衣的热气，如同害了病一般软绵无力。太阳之下，荒草遍地，曾经上好的田垄里，如今也看不到庄稼。只有少许耐旱的树林以人们不起疑的速度朝外扩张，侵蚀田园。
如果不是宋弘业意外被俘，说不定还能在兵部给他们安排一个编制，那时候就是真正的满清八旗兵了。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左守义领队以来，出入北直，在野外袭杀调动的清兵，整整一个月间干掉了六支这样的队伍。一般来说，人数低于两百人的队伍，都是他的猎物。
年轻的战士颇有不甘，道：“哥，当初你们三个人就敢去干。如今咱们有三个十个人……”他一时忘了“三十”如何表述，舌头一转倒是没有犯错。
“哥，咱啥时候能去烧蛮子的粮库啊？”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战士凑到了左守义身边，用一口满语问道。因为满语里面没有“建奴”这个词，他便用了满洲人对汉人的蔑称——“蛮子”。
那是洪承畴派来端茶倒水暖床伺候的婢女。平日看似清纯无知的小婢女，而此刻的双眸中却闪现出狡黠冷酷的光芒。
左守义把玩着从满清军官身上收缴来的铜印，收敛气息，仿佛整个人都融进了黑夜之中。
多尔衮暗中提醒自己。
这就是特别侦察营，简称特侦营。
左守义并不知道，这队看似普通调防的正白旗甲兵，其实是多尔衮派去“护送”洪承畴母亲前往北京的护卫。正是因为洪承畴动辄以母亲舟车劳顿、不堪远行为借口，才刺|激得多尔衮亲自派人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