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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这出人意表的一手，让所有人都震惊莫名，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朱和圭站在不远处，惊奇地看着爹爹与大臣吵架。在他印象中，父亲一向是高高在上，所有人见了都不得不卑躬屈膝，说话声音大些都是罪过，今天是哪里来的老夫子，竟然敢教训父亲？
诚如当年他身在东林，一面力抗“奸党”，一面却又说“吾党与有罪焉”，而且“吾党之罪，在宋人之上，不为虚也”。这样毫无立场的客观言论，也只有心中只有道义的无私之人才能说出来。
现在刘宗周出言提醒，如果自己拒绝，恐怕这个倔强的老头就会三番五次上疏，闹成社会舆论的焦点。
朱慈烺吸了口气，道：“先生要办报，且答应朕一事。”
“好了好了，擦破点皮而已。”朱慈烺的声调缓和下来：“你能自己承担责任，这很好，爹爹特许你明天去骑马。”
“这么小的孩子，若是磕到碰到如何是好？”段氏急道。
其他随行官员也无不惊诧，不能想象一个乡学蒙师竟然将皇帝当蒙童一样教育。
刘宗周一直面色淡然，此刻大家都面露欣然，而他却拧紧了眉头。
刘宗周本来还想请皇帝去旁听一节经义课，但从皇帝陛下刚才的反应来看，恐怕也听不懂国子监程度的授课，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臣遵旨。”刘宗周点头应诺，又补了一句道：“论人品学识，黄道周其实就是极佳的人选了。”
朱和圭还不知道自己新一阶段的人生已经展开，犹自沉浸在国子监里的新奇景色，又对泮宫周围的池水格外感兴趣，嚷着要叫人放养大锦鲤。
“陛下，”刘宗周欲言又止，“陛下登极以来，尚未开过经筵。”
“有些孟子的话。”朱慈烺道：“朕担心皇太子一知半解，恐怕日后存了误见。”
经筵是儒臣们为皇帝进行思想教育和学术教育的课程，是保证大家具有统一的价值观、世界观和人生观，以免出现武宗那样让人闹心的精神领袖。
正在奔跑中的朱和圭没有注意到地面上浅浅探出的树根，完美地张开双臂扑倒在地，下巴磕在地上，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渗出了一抹鲜红。
黄宗羲因为工作关系并没有随驾，是后来才听说了国子监的种种轶事。他对前半段深信不疑，因为这个犯言直谏的人是他熟悉的恩师，如果恩师不这样说话，那才是怪事。对于后半段，黄宗羲却是将信将疑：
朱慈烺并没有意识到身后的一片静寂，只想结束这门功课，道：“道德教育是应该有的，但凡事最难便是把握度数。还有便是世间腐儒披着儒者衣冠毁圣贤经典。”
所有人脸色都有些走样，惟独刘宗周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淡然神色。
“道什么歉啊，这树根又不知道。”段皇后走向儿子，要去看看儿子下巴上的伤口。
“你怎么摔倒的？”朱慈烺等儿子的哭声渐息，出声问道。
小秋官闻言破涕而笑，又挣扎着要从母后怀里挣脱，继续去玩。
朱和圭整个人都被父亲的身影包裹着，心中泛起浓浓的恐慌，缓缓转过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双手作揖，一躬到底：“树根，是我错了，不该踢你。我以后再也不踢你了。”
“礼约之在前，法禁之在后，礼法之设，本因于此。”刘宗周算是答应下来。
朱慈烺微微点了点头，道：“请先生题本来，推荐些才品超绝的好先生。”
“陛下，圣主执国，王、霸之道不可偏废啊。”刘宗周放低了声音：“如今陛下霸道远胜于王道，恐非国家社稷之福。”
“经筵之事再议吧。”朱慈烺道：“等忙过了这阵，空闲下来再做安排。”
“叫他们过来，”朱慈烺对王承恩道，“让皇太子自己玩。”
“还早吧，不是应该十岁么？”朱慈烺道。
宫中还有一个经筵讲学不辍的太上皇，估计也会站在刘宗周一边。
宦官惊恐地退了回来了，留下皇太子一人。
“道歉。”朱慈烺提高了音量。
朱慈烺没有理会，只是不许别人靠前，更不许有人去抱他。
“我跑过来的时候，它就绊我了。”朱和圭作势又要哭。
“小时候不玩，长大了会呆笨的。”朱慈烺道：“看起来是在瞎玩，其实也是他们在接触这个新奇的世界，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他。”
“请陛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