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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繇并不推辞，话语掷地有声：“屯田，让利于民；尚武，授民于柄；重商，则是不惮百姓流动，增长见识；普及教育，更是亘古以来，前所未有之事，那人人如龙的口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挂在嘴边的！还有航海、定北……”
现在钟繇在郭嘉的观点上更进了一步，认为就算曹军以主力东进，进攻主力在外的青州，都有可能占不到太大便宜。
钟繇的措辞虽然婉转，但意思却很明确，无非是要曹操向对手看齐，亦步亦趋，至少先处于不败之地，再谈打败如何对手。
“不用通常手段？”沉默半晌，曹操沙哑着嗓子，沉声问道：“具体该当如何？这里没有外人，元常不妨畅所欲言，不必顾忌多多。”
就是因为天子这一冲动，王羽的崛起之势就变得难以阻挡了，连曹操取关中，掌控朝廷，也只能在大义名份上与之分庭抗礼，而非压制对方。若说王羽从下刀那一刻开始，就算计到了这种局面，那他就已经超出人类的范畴了。
袁谭死了老爹，和青州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主公这边却是先失肱骨谋臣，再折亲族大将，这仇，不比袁谭的杀父之仇小多少。但曹操不但不能报仇，而且还只能不断的示敌以弱，先后几次大踏步的后撤，连起家的东郡都放弃了，为的就是与青州军拉开距离。
当时关中之战正如火如荼，曹军无法抽出力量对付青州，但若王羽这一次也是主力西进，去对付西凉军，那自己这边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主公夺得关中，拨乱反正，名声播于天下，固然值得欣喜。但若就此认为可以高枕无忧，认为可以凭借联盟之力，制服青州，却未免有些太过乐观了。青州王骠骑，出道以来，行事便如天马行空一般，让人难以揣度，却每生奇效……”
厅内一片静寂，只有钟繇的朗朗话语声在回荡着。
曹操这才恍然记起，当年臧霸趁着王羽在河北鏖战，将境内兵力抽调一空，想趁机偷袭，结果被徐庶召集起数万民兵，在原山一战打了个落花流水，就此一蹶不振。
曹操本以为钟繇要说的是什么机密，等众人退下，只剩下郭嘉、荀彧叔侄、程昱等几人之后，钟繇这一开口，他才反应过来，原来钟繇暗示他屏退左右不是因为机密，而是完全出于给他留面子的缘故。
实际上，在王羽北上之处，曹军内部也曾有过一些声音，想与董卓讲和，翻身过来抄王羽的后路。程昱、鲍信，以及从吕布军逃出来的陈宫都持这样的意见，后者甚至很卖力的在长安、弘农之间奔走，想斡旋个和议出来。
荀彧很能理解同僚的心情，他甚至能猜想到，此刻主公的心境到底是如何的难堪且愤怒。
西进之战进行了差不多有两年，最低谷的一刻，就是夏侯渊弄巧成拙，被李儒重创的那一次。可以说，当时曹军已经到了生死一线的关头，要不是郭嘉献策，钟繇牵线搭桥，在西凉找到了盟军，人心恐怕就此便散了。
就比如凉茂描述的，在辽西海战之中出现的床弩，一旦有装备此物的战船出现，封锁黄河水道，同时在城头上再架上几具，威胁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些政策实行下去，将来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繇眼光不足，难以推测，但就目前而言，青州的勃勃生机，却是大异于中原其他地方。民心若水，这些看似无形的东西，似乎除了提供更多财富，没办法在征战中提供更多帮助，实则不然！”
曹操也一度意动，只是郭嘉坚决反对，并私下里提醒曹操：“何不去与臧宣高稍事商议？”
荀彧所长不在兵事，但这些最基本的形势变化，他还是了若指掌的。
只有身在军中，才能理解，这几年主公和大家是怎么过的，是如何在王羽的阴影之下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现在，钟繇将事情说得这么严重，要求主公亦步亦趋，以王羽为师。往好了讲，是过于谨慎，往难听了说，就是小题大做，借题发挥啊，也难怪程仲德这般恼怒。
钟繇举例说明道：“单说博取天子好感这件事，当初在河阴，王骠骑若是一刀结果了董贼，天子也会感念其救驾之功，却不会如此恩赏，一口气就赏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这是实力，也是运气，但绝对不是计算好了的结果。”
因为一直伴在天子身边，所以钟繇对当时天子的心路历程是最有发言权的，他不确定天子那一道密旨，到底是多少偶然因素结合起来后，形成的必然结局，但他很清楚，那其实也是天子一时冲动之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