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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围攻，只要骠骑六军分一军入境，黑山军就难以招架了，若来的是羽林、泰山、疾风这三支大军团，覆灭只在顷刻之间。”
“以税政来调节，以币制来黏合，这筷子架就更加稳定了……”
王羽将筷子架稳，看向张燕，悠然问道：“飞燕兄有造福于民的心愿，也有踏踏实实学习的心性和决心，但飞燕兄可知如何把握三业之间的尺度吗？”
张燕的治政理念，完全就是照搬大汉朝从前那一套，唯一的区别就是略有些死板的平均主义。如果张燕也是个抱残守缺的，那今天能不能劝服对方，王羽就没什么信心了，现在看来，道理还是能说得通的。
“不过，就算西三郡同样三业并重，繁荣程度也应该是比不上青州的。”
听到这时，张燕也明白了，王羽毫无保留的讲解，打的无非就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的主意。自己的坚持，只是因为要将太平道的理念贯彻到底，而太平道最终极的目标是要建立人间乐土，开创新天地。
“……将军说的是。”张燕脸色变幻，最后还是黯然叹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从西三郡之前的治政当中可以看出，张燕就有这个倾向。
王羽或是有宿慧，或是得了高人传授，亦或家学渊源，起点比自己高得多，但毕竟是个枭雄人物，各项与百姓福祉攸关的政令，在他眼中都是工具，那些高深莫测的理论中透露出来的，尽是居高临下的冰冷味道。
“飞燕兄的心情，本将也理解，辛苦打下的基业，就这么拱手让出，让渡的一方还是从前帮过的盟友，怎么想，都有种所托非人，被恩将仇报了的感觉……”
士农工商的这个概念，正是出于管子。后世的说法普遍认为，这句话是对社会上最主要的四个行业的排行，但结合全句来看，管仲的本意未必就是如此，所谓石民，其实就是柱石之名的意思，全句的意思是说，士农工商乃是国家柱石。
反正现在黑山军也确实打不过青州军，能维持独立的局面，只是靠着盟友的身份和王羽的道义，如果对方悍然翻脸，自己最好的出路也只有回太行山打游击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能相信对方的承诺，将西三郡变成这所谓的特区呢？
换了他自己，也不敢在大战当前时，放任身后有一股辖外的势力在，这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战略上无法回避的问题。
“民以食为天，温饱是人最基本的需求，农人耕耘劳作，收获粮食，才能让人不至于被饿死，故而重农没错。如果农耕不力，收获的粮食不足，势必饥民四起，天下动乱，故所谓无农不稳。”
袁绍入主冀州之初，与黑山军也很是见过几仗，高干对张燕的性情还是有些了解的。做为坚持的时间最长，规模也最大的黄巾余部，张燕是个相当有主见的人，否则他早就死在官兵的围剿或内部的火并当中了。
人人趋利的国度，怎么可能是块让人安居乐业的乐土？
“一来青州占了先机，把河北至淮泗一带数得着的工匠都网罗到了一起，西三郡现在再想奋起直追，这个过程肯定是比较漫长的。二来三业并重说起来容易，其中的牵扯却千头万绪，稍微把握不好，那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王羽的话虽然都是推测，但从逻辑上来说，是完全有可能的。从前的执政者抑制商人，一方面是因为商人不安分，另一方面，还不就是认为商人趋利无德，会影响世风吗？
王羽将两根筷子分开，又随手从张燕面前拿了一根，然后将三根筷子彼此相倚的靠在一起，像是堆起了一堆篝火一般。
“那又是何缘故？”张燕眉头一皱，但表现得还算耐心。
结果现在这么一听，原来开创新天地不是有理想，有决心就可以的，这是一个技术含量相当高的命题，自己似乎搞不定。
张燕不是很有城府的人，高干世家子出身，察言观色，见微知著的本领相当了得，看了张燕神情，哪还不知对方心中犹豫？
从某种角度来说，张燕在西三郡的治政方式，的确和王羽所经历过的有些神似。
考虑到管仲的治政风格，特别是大名鼎鼎的兴齐三策，王羽认为，这句话很可能是被歪曲了。他当然没兴趣做学术研讨，只是想拿这句话来引起话题罢了。
高干在一旁冷眼旁观，对王羽这番治政理论也是叹为观止。当今之世，英才众多，有资格立言于世者不知凡几，但真正对社会百业看得最为透彻，或者说解释得最为清楚的，还真就非王羽莫属，青州繁华无双，却非侥幸。
“不知将军是如何居中协调，掌控局面的呢？”张燕的感触也不比王羽少多少，特别是有青州这个邻居，就算他自己无心旁顾，耳根子也难得清净，压力比王羽可大多了。
“言则无忌，”王羽摆摆手，一脸的轻松写意：“既然邀飞燕兄来这阳平亭，就是为了开诚布公的把话说个清楚。坦白说，中原大战迫在眉睫，无论出于何种考虑，河北军政合一也是必行之策，攘外必先安内，这话虽未必全然妥当，但道理终究是不错的。”
平北策主要的适用范畴还是有雄心或是野心的诸侯，有信心以弓马开辟一片新天地，取代匈奴、鲜卑成为北疆霸主。
王羽进一步提出了具体的条件：“黑山军的将士可以听凭自愿，或者经过整编后加入骠骑六军序列，也可以退役。西三郡的政务全由特区官衙自行拟定，只要继续尊奉汉室，不在辖内设立针对性的关卡，听凭内外商贾、民众自由通行即可……”
“但要满足温饱，光有粮食是不够的，还要建起房屋，制作衣袍，方能御寒。如果单靠一家一户独立操持，也就是所谓的男耕女织，看似很美好，实际上却会使社会陷入停滞，也没办法真正满足人们所有的欲望，更无法抵御天灾人祸之类的伤害。”
“就像是这筷子一样，没有农工，商业便是无根之萍，这是传统的理念，没有商人，彻底的农业也是一潭死水，飞燕兄对此应该有些心得……其实，没有欣欣向荣的工业，商业同样繁荣不起来，正如现在青州向外输出的商品，利润最大的是什么，还不是成本不值一钱的纸？”
“这……”张燕有点跟不上王羽的思路了。没有兵了，还能算是诸侯吗？
黑山军易帜，算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只是张燕性格执拗，如今黑山军的实力也比历史上要强很多，所以还是要下点功夫来说服。
现在儒家还没形成绝对垄断的地位，如蔡邕等那些饱学鸿儒并不迂腐，而且他们见识广博，探讨问题的时候往往举一反三，很是省力。最麻烦的反而是那种似懂非懂的半吊子，因为懂的少，他们会死死抓住自己所知的知识或理念，根本说不通道理。
“兹体事大，将军且容燕思之……”
王羽说是要讲道理，却没急着说话，而是将筷子拿了起来。高干本也是屏息凝气的静听，见状也是一愣，刚才说的煞有其事的，可现在这模样……莫非还要先垫垫肚子，才好讲道理么？
怎么办？只能退位让贤呗。不然不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才怪呢。
自己从传统模式突然转变为重商模式，又有青州这个例子摆在那里，搞不好西三郡的风气真的会急转直下，一发不可收拾。
王羽的这番话和主流观点是有偏差的，但张燕读过的书不多，只要逻辑没错，接受起来倒也不难。他点点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将军的意思是，光是农和商还不够，青州的繁荣是因为农工商并重？”
面对两人诧异的眼神，王羽云淡风轻的一笑：“首先，飞燕兄要的是治政的权力，想要贯彻太平道的理念，而非争雄天下，这应该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