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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两人互不相让的激烈争吵,从医院营帐里走出来“围观”的伤号很快就聚集了五六十人,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中,面红耳赤的两位军官终于意识到了来自旁观者的目光,他们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巴转头看着这些彼此多不相识的同胞。

    人是一种很容易受群体气氛感染的动物,有同伴引领,周围一大圈伤兵个个争先恐后地报名参战。此情此景,之前跟上级长官争吵的德国军官在队伍前无言矗立,乘坐福特汽车前来的德国将军亦原地转向这群伤兵,以庄严的姿态向他们敬了一个传统军礼。

    当伤兵们交了登记卡走向行军纵队时,在之前的争吵中让人觉得不讲情理的莱乌德曼将军郑重其事地和他们一一握手。在这个过程中,埃里克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既不胆怯也不犹豫,只是在苦苦思索这种行为究竟是勇敢还是愚昧。等到最后几名伤员也依次把登记卡交给了青年军官,他快步向前径直走到了将军面前。

    “要么拒绝服从命令,所有人都被当成逃兵枪决,要么拿出你们引以为豪的勇气来,去跟俄国人拼死一战!”埃里克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么一句,往前走了几步,他终于看清了争吵者的样貌,咆哮之人是位身形魁梧的中年军官,他戴着一顶德式短檐军帽,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皮大衣,侧面看去只能隐约看到领章位置的那抹红色,言行举止严厉而充满气势。

    冷场之下,只有风雪仍在呼啸。

    “当我们作为德意志的守卫者带着自由意志作战时,我们的每一个作战行动都是有直接意义的,可如今的处境完全不同了,我们不仅是在为个人的生存而战,更是在为德意志争取最低限度的自由而战。看看艾克里斯中校的这支部队,他们沿途为盟军修桥铺路、开辟雷场,比猎犬还要服从,比奴仆还要恭敬,我们丢弃尊严是为了什么?军士,几十万德国军人都在为相同的希望而努力,我们没有资格在这里说值或者不值。让大家在后卫线上搏命拼杀固然让人心痛欲死,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莱乌德曼将军沉沉说完这些,脸上已布满哀伤。

    莱乌德曼将军不知对方想要表达什么,所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幸会!”

    伤员们纷纷还以相同的军礼,青年军官亦转过身来曲臂敬礼。在希特勒完全掌握军队控制权之前,多数国防军官兵平日里仍选择传统军礼,相对于充满个人崇拜主义的举手礼,这才是德国军队强盛的灵魂所在。

    对方不是挑衅却胜过挑衅的举动,让原本神情茫然的德国志愿者纷纷面露诧异之色,他们也许不了解这些波兰人对苏联的憎恨(这不仅仅是一个背后捅刀的邻居,而是长期以来恃强凌弱、多次参与对波兰的瓜分之宿敌,而在1939年占领波兰东部的行动中,苏军屠杀战俘的恶劣举动在二战尚未结束时就已经臭名昭著了),但在战俘营里的屈辱生涯能让德国军人理解这种困境中逆向生长的旺盛斗志。

    敬礼之后,青年军官又回过身对伤员们说:“大家的勇气不容置疑,但战场终究是战场,我个人建议行动方便的轻伤员以自愿原则加入战斗队伍,并把登记卡交到我这里,稍后统一请莱乌德曼将军转交盟军指挥部,以证明我们并非逃跑而是跟随部队去了前线。至于重伤员,莱乌德曼将军也会尽力联络运输车辆,争取让大家获得跟法国及波兰军队等同的撤退优先权。”

    居然是一位德国将军……

    最后一句“如何”竭尽所能地拔高了音量,以至于尾音有些破散,但在风雪袭面的环境下,这点细微的瑕疵根本无关痛痒,刚刚目睹波兰军人高唱国歌奔赴战场的情景,在场的德国志愿兵们莫不热血沸腾,而且这位德国军官所说的话也扎扎实实点到了他们心坎——除非运力足够撤走野战医院所有的伤兵,盟军肯定要优先撤离美军、英军和法军伤员,而这样一场败退迅速的仗,失利一方留下成群伤员来不及撤走几成定局。

    阵阵传来的隆响声让人不由得想起各种跟苏军大规模反击有关的消息,这次苏军一举投入重兵,战场局势急转直下,南线的盟军主力支撑不住纷纷向后退却,有人说之前在西乌克兰取得会战胜利的英军装甲兵团惨遭重创,残余部队一路狂奔退回了西乌克兰,有人说在敖萨德登陆的苏军部队已经断了盟军南线战斗群的后路,几个月前的惨剧将再次上演。且不论战局发展究竟糟糕到了什么地步,这原本位于战线后方的野战医院从昨天傍晚开始就能够隐隐听到远处的炮声了。由于天气恶劣,道路运输受到严重限制,一天来只有几百名伤员得以向后方转运,那些在医疗条件上备受优待的美军和英军伤员自然也享受着撤退的优先权,边缘几个营帐里的好几十号德国伤员处境跟被遗忘也差不到哪里去,隔几个小时才会有医护人员进来粗略查看一番,以及每天供应两顿半冷不热的餐饭。

    远处的炮声隐隐逼近,将军身体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风雪中。须臾,埃里克一脸绝然的摘下登记卡,将军配合地抬起右手接过这不起眼的金属卡片,它是战俘身份的屈辱象征,也是宝贵生命的无形寄托……

    “也算我一个!”另一名脖子以及左边胳膊都缠着纱布的伤员说,“我腿脚无恙,一只手也可以给兄弟们运弹药。”

    说话者用的确实是德语,只是这并非交谈而是争吵,各种难听的脏字揭示了其中一方的愤怒,而另一方也不甘示弱,他的声音近乎咆哮,话语中带有赤|裸裸的威胁。

    “长官,请恕我直言,军人肩负着保家卫国的神圣职责,我们来到这里也算是间接履行这一职责,可若是给盟军部队拼死殿后,我觉得不值!他们在策略上的失利应当自己去承担后果,而不是让我们这些原本只承担辅助任务的非战斗部队去组织防线。若是我们的力量在这种无望的战斗中损失殆尽了,难道可以指望着盟国高层会念及我们的行动释放更多战俘、给予德国平民更好的待遇?”在说出这番具有反驳意味的话时,埃里克选择了较快的语速和低沉的语调,以免在双方之间引起刚才那种极不协调的争吵。

    相比于1945年所受的最后一次战伤,埃里克这次状况其实还不算太糟糕,头部的创伤已经止了血,打在胳膊上的子弹也没有弄断筋骨,腿部的弹片划伤亦属于无关大局的“轻微伤”,但一贯乐观的他这次半点积极情绪也调动不起来,自己的未来就像是营帐外的风雪迷茫一片,苏军投入进攻的决心和冲击能力是无庸置疑的,盟军的败退也许正在加速,说不定几个小时之后苏军先遣部队就会抵达这座野战医院,他们对待敌人战俘是一贯的冷酷无情。投靠盟军的德国兵?下场可能比纯粹的盟军战俘更加悲惨!

    “战争时期我在武装党卫军‘吸血鬼’夜战突击队任军士。”埃里克张口先自报家门,对于这支地位不逊于勃兰登堡部队的夜战突击队,普通官兵可以不知,但将军们多少应该是听说过的,说不定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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