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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绪都有,最多的,就是害怕,和信任。
气氛美好得让黎嘉骏简直不想再往后想。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与他们何干!”有个脾气暴的学生大叫。
最后还是金女士擦着眼泪出来主持,她把全校两百个女学生单独带到一个小礼堂中,向大家交代着接下来的安排,若是家在本地或有亲戚投奔的人,则可自由安排,若是外地的或无亲磕头的,则需化妆成乡下女人,由德籍教练布希教授保护着,顺着他先前探明的小道,分批次前往小河沿医学院避难,因为小河沿医学院是英国人开办的学术机关,日寇尚不敢招惹,而早在昨晚,校长便已电话同医学院的高墨泉院长商谈妥帖。
这一刻,她突然感悟到,从她被那一声炮响惊醒的那一刻起,她的这一个人生,都已经随着北方那燃烧了两天的火光而死去了。
到了大学,课依然不是全天的,黎嘉骏和一个叫许梦媛的女生住双人寝室,这是当时大学的标配,许梦媛虽是文学院的,名字也很梦幻,但是要说在学习上的战斗力,她比黎三爷还要凶残,因为除了第一天理东西,后面好多天,她几乎就没见过自己室友。
许梦媛自己半搭着大衣,一边手忙脚乱的给黎嘉骏找衣服,却发现她本就是穿着外出的衣服,虽有点疑惑,但还是催促着捞出一件大衣盖在她身上往外推:“快出去嘉骏,别发呆了快出去!”
而学习了几天后,这儿的学习氛围比这个大学的硬件设施还要让人感动,这儿的学子,真的无愧于当代学界精英的范儿,无论是学识、素养还是气度,都让她有种羞愧的感觉。
“……什么声音啊?放炮了?”许梦媛揉着眼睛,下意识的去拿手边的书,“看来睡不了了,我去看书吧……嘉骏,你怎么了?”
但是,从她踏出校门的这一步起,她的另一个人生,将为了那个远在十四年以后的那一刻,而重新在战火中,活过来。
饶是国难在即,新生入学的那段日子,天气虽冷,却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她在想,等这一切发生后,她明天一定要一大早回去,和二哥抱头痛哭一下,跟老爹商量着撤到大后方,有了这件事做基础,老爹总是能松口的了,然后大哥怎么办呢,对,就让大嫂亲临军营,她陪着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拖回来!
没等金女士回答,许梦媛和阿西先把黎嘉骏往前拖,着急道:“金先生,黎嘉骏她好像生急病了,怎么办?”
压抑的哭声从四面传来,悲痛的气息弥漫着,黎嘉骏只觉得校长的话就是对自己说的,但有很多人也同样强自镇定了下来,大家排着队在主席台边领取返还的伙食费,有几个人领取后,抱着信封痛哭失声。
这么想着,总算半是困半是自我安慰的睡了过去。
有几次枪响靠得极近,仿佛就在不远处,又过了一会来来回回的扫射,吓得女孩子们一阵阵压抑的尖叫。
一片寂静后,校长宁恩承率先鼓起掌来,随后掌声如雷,好多人一边擦泪一边拍手,双手通红。
天空是灰色的,昨晚的硝烟蔓延了过来,雾蒙蒙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还能闻到硝烟的味道,校园没有被闯进来过,一切都没有变化,可是,一切却又都变了,连好不容易在初秋中挺住没变的几片绿叶,都仿佛保持着这个颜色死去了似的。
竟是一首唱诗班的歌,看来这个姐姐是信奉基督的,她唱得很平缓,那股轻柔的力量弥漫开来,让很多人都平静了下来,黎嘉骏听着听着,不仅平静了,竟然还有点无奈……
“我带了我带了!”许梦媛连忙拦着,“阿西你别乱跑了!”
“他们皮实,不担心!”
这种和世纪名人同处一个学校的感觉酸爽不能忍啊!
黎嘉骏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周围很多女生跑过,她觉得那些人就像是残影,一个个白乎乎的看不清,很快另一边也有人扶住了她,耳边有女声在问:“怎么这么多汗?病了?等我去拿点水……”
开学典礼上,众多大牌齐聚东大,其中要数教育厅长金静庵最为重量级,他在校长宁恩承发表了演讲后上台,很是感慨的环视了好久台下济济的人头,开口道:“当年,老大帅说,宁可少养五万兵,也要办起咱东北大学。”
※※※
她只觉得,那一阵巨响,把她的灵魂都轰掉了。
没错,她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个滥竽充数的东郭先生,现代的二流大学生忽然混进这个时代的重点大学行列,性价比一下子破表,她就算确实是靠真本事考进来的,但心虚的感觉总是满满的。
礼堂里寂静了一会儿,忽然轰的一声,学生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大多只是发出惊讶的声调,连愤怒和质疑都还没有,等到质疑声慢慢攀升时,校长极度疲惫的按了按手,又让众人强自平静了下来。
至于男学生,由于数量众多不好安排,暂时继续留在学校中酌情安排。
炮声中,更衣室里是难言的寂静,这儿不乏家住本地的少女,她们的表情是和黎嘉骏一样的惶惑不安,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觉得自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所以没人说话,相互比着谁更沉默。
黎大却没回来,他走不开。
没等到大哥,黎嘉骏磨了一个周末,便回了学校,开始了倒计时。
房间里两人同时坐了起来。
黎嘉骏还不死心,凑上去问:“先生,那边什么方向呀?”
自从家里有了个大嫂,黎二少竟然也正经了不少,在客厅里坐有坐相,看到妹子就过来捏两把,问她大学如何,她便讲了开学典礼上听到的,家人都一阵唏嘘。
黎嘉骏学的是政治法,在法学院刚开课几天就感觉到每堂课都是一次头脑风暴,有几次吵起来还能卷起袖子要干,占绝对少数的女学生大多文雅的站在一边,直到忍不住为自己支持的一方呐喊助威,最后以青年老师劝架不成一起进来打为结局。
而且他们还成功啦!
他模仿完,顿了顿,看着下面激动的学子和两边面带微笑的教授们,笑了笑:“可这是这么容易的吗?光日本人就不同意啊!”
黎嘉骏再刻苦都难掩学diao气质,十多天时间她也没法和谁建立什么深切友谊,更加上她心里事儿多,很难专心学习,很快就被学霸小团体所抛弃了。
“所以同学们,我想相信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明白,站在这儿的这一刻起,你们肩上,背的是什么!”
“同学们,值此国难当头,暂别已是必然,我有一言敬赠诸君……”宁承恩深吸一口气,几次张嘴都没说出来,最后竟然泣不成声,他掩过脸摆摆手,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保重!”
“是啊,就是这个理!他们过来说什么,想读理工,有旅顺工科,想学医,有南满医科大学,就是想学文法,也可出资送我们的优秀人才去日本帝大,何必自不量力,办什么东北大学!”
黎嘉骏等几个家在沈阳的自然不用选,所有女生回到寝室开始收拾东西,大包小包的太显眼自然不可取,所以大家都尽量拿一些必需品,许梦媛是山东姑娘,她父亲是来回跑商的,恰巧开学后回了山东,却不想遭遇这样的事情,理着理着,就哭了起来。
※※※
继这个姐姐之后,几个大姐姐轮番上阵,唱歌,朗诵,背诗,甚至还演起了小话剧,好不容易消磨到了早上,不管演的还是看的,虽然好歹熬过了这一夜,但都身心俱疲,等金女士打开了铁门时,黎嘉骏和众人相互搀扶着起来时,她发现自己嘴里已经生了一片水泡,火烧火燎的。
东北大学当时的做法也是事实,但是细节上有待考证。
更遑论这个时候,学生之间探讨的问题简直堪称大气和深奥,才刚认识一两天,就开始扯着报纸和一些以前的文摘开始就某位文化大家的文章进行对喷,有些人几乎每一堂课都换一个阵营,政治课上他是三权分立的铁粉和内阁制势不两立,哲学课上却代表马克思怒喷资本主义,最后文化课了又说胡适大大美国留学回来的就是比某些苏联狗棒!
竟然就在沈阳城,竟然这么近,竟然那么激烈……
殊不知,家里人现在最想见的,就是他。
最后,当时东北大学确实在北陵,城北,感谢路人甲君提醒,上章已改。
这一句话,本就安静地台下更是鸦雀无声,人人凝神注目之。
枪声还在零星的响着,但是很远,看不出在什么方向,打开门后,冷风呼啦啦的吹进来,冻得所有人一阵哆嗦,她们被带着跌跌撞撞往外走,走出好远,僵硬的身躯才灵活起来。
它采用双人寝室,里面的布置接近于现代宾馆的标间,相比黎嘉骏曾今住过的四人寝室,堪称奢华,他们每个房间都接了暖气,比一些较困难的学生家里的条件好上许多。
“欺人太甚!”“到底谁不自量力!”下面嚷嚷声此起彼伏,金厅长一抬手,就都停了,他摇头:“你们真是太客气了,知道大帅怎么说吗?”他又模仿起来:“妈了个巴子,他们越是反对咱老张办大学,咱们就是非办不可。得快办,要办好,快出人才!”他深吸一口气,“不容易啊,同学们,为了大帅这一句话,多少人迎难而上,咬着牙在外人阻挠下四面奔波,就为了给你们建设出一个最好的大学,工科的同学大概有所耳闻,二四年的时候,赵厚达院长为了筹办工科的实习工厂,亲赴德国购买器械工具,因为长期奔波,最终病故他乡,是你们理科院长孙教授随后顶上,赴德国带回了器械……和赵院长的遗骨……如今我敢打包票,我们东北大学的工科学院,是全中国,最好的!”
领完钱,校长示意会计主任解御风敞着会计处的金库铁柜门,昭示存款已空,他还开玩笑说:“这下没人能向我宁某人借款了……校外的想抢也可以歇了。”
她一贯都是笑着一一回复着,本就没什么可忧的,她就往最可喜的地方说,听得章姨太眉飞色舞,她真是最幸运的姨太太了,家和,女儿值得嘚瑟,没了黎嘉骏在黎宅闹腾,大夫人竟偶尔还请她来一道用晚餐。
“那儿结实。”金女士头都不回。
黎嘉骏面无人色。
炮声和枪声夹杂着,远处很快就可以看到隐隐的烟雾覆盖住了澄澈的星空,她趴在窗边望着外面,只觉得心里被一只手揪住了,那个方向……千万不要是那儿,老天啊,求求你千万不要是那儿……
“我想想呢,就这首吧。”女生双手合十,一脸柔和的唱起来,“god rest ye merry gentlemen,let nothing you dismay,remember christ our savior……to save us all from Satan's pow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