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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呜呜呜的哭泣。
就在他到的第二天，马占山新政府的任命书就下来了，黎二少有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是马占山参谋团的一员，要他即日上任，可黎二少没去，他继续消沉的种蘑菇。
“他要走？走哪儿去？”
他没见过黎二少，也只是听说过，此时不知道叫什么好，干脆顺着军队的规矩来。
敷药的时候，黎嘉骏龇牙咧嘴的，只觉得自己小时候得猪头风脸都没那么肿，黎二少低沉的给她擦着凉丝丝的药膏，半晌才骂了句：“蠢死了！”
她背对着黎二少深吸一口气，然后颤抖地呼出来，黎二少自始至终沉默着，他轻轻的挣开她的手，脱下自己的军大衣，裹在妹子的身上，沙哑道：“骏儿，天冷，先进去。”说罢，推着黎嘉骏往里走。
“……”黎二少无话可说，想骂也骂不出来，最后只能认命的站起来，擦着脸跑出去，楼下一阵骚乱后，他拿着药箱跑上来。
“死了！也比这样好！”黎二少的哽咽着怒吼，“死了也比这样好！我他妈都瞧不起我自己！你滚！”
黎嘉骏目送着丁贺离开，转身看黎二少，他狠狠的喘了几口气，仿佛虚脱一样的坐在椅子上，忽然抱住头，先是低声的哭，直到压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楼下一片沉默。
他居然投降了！
看到黎嘉骏时，他蠕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眼神焦灼的上下看着，等确定了她没受什么伤后，又垂下了眼，不停的抿着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算是变相解决了黎嘉骏长久以来的担忧，即使表面上充公也好，至少不会被接下来涌入齐齐哈尔的日本军官强占房子住了。
让我们恨吧，你能投降，就应该做好准备了吧。
黎嘉骏快精分了。
马占山你怎么不干脆死了！
黎二少拍拍她的头，安慰似的说：“日军得知他要去投靠苏炳文，就让他去劝降，他答应了，然后跑到苏将军那……就没有然后了……”
几天后，黎二少回来了，他整个人已经变了样子，以至于打开了铁门露出整个人时，黎嘉骏差点没认出他来。
“……”
可他投降了。
“比你好！”黎嘉骏回击，“有事儿也不说，你想憋出精神病来？”
“……噗！”总感觉让谢大大去劝降的日军很蠢萌肿莫办！
“还有没投降的？！”黎嘉骏一愣，“现在？”
出征时的意气风发，撤退时的义愤难平，到现在投降了回来时，已经全变成了一层阴影，裹在他身上，像个行尸走肉。
他黑了，瘦得颧骨都凸了出来，精瘦的身体裹在灰蓝色的军官服里，衣服干净整齐，人却因消沉而显得有些伛偻，仿佛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好了好了，先进屋去吧，有什么事儿进去说，这大门口的。”鲁大爷在一边劝，他把兄妹两推进屋，关上了门。
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都说不出话来，最终她只能叹口气：“哥，什么都别说了，进屋吃饭。”说罢，抓着黎二少的手就想往里走，刚一拉起他的手，黎嘉骏就一抖。
“哥，你停下来，我们好好说，成不？”她语无伦次地叫，“哥，你这样，让我怎么办？！你参军前难道不知道东三省肯定掉吗？！你自己不是说尸山血海堆不出个胜字儿吗？！早知今天你当初不还是上了吗？！不管你知不知道，我知道肯定会有这一天啊！可我眼看着你去当兵，我没拦着你啊！明知道你要么死，要么降，我自作自受看着你走到今天，你现在这样子，你让我怎么办？！我也跳楼去算了！我也不想活，都怪我！都是我没拦着你！害你现在这样生不如死的！我就是这个垃圾我看着你要死不活的……”说着，她放开黎二少，反手抽起自己来，啪的一下，清脆响亮！
一个属于二哥的本该轰轰烈烈的故事，就这么烂尾了。
即使看过眼前的场景再回到三个月前，她还是没法也不会阻止二哥的投身其中，所以现在，她就应该陪着二哥承担这一切。
如果知道未来，却又在同时置身其中，这种显而易见却又出乎意料的事情，到底会给一个人带来怎么样的感受？
“滚！”黎二少什么都不多说，只剩下这么个字。
黎嘉骏心情复杂，有喜有悲，她本是感动于黎二少一颗赤子之心的，无论曾经的担忧和难过都自己默默的消化了，可现在，随着马占山的投降，一切都变成了笑话，别说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二哥，大概二哥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这个名字好熟悉……”
黎嘉骏泣不成声：“疼死我了！”
“平静”的生活完全被打破了，马占山的一举一动牵动了所有人的心，随着他的投降，停战，和赴沈阳再次上任“黑龙经省主席”，所有人那点儿侥幸心理被一点点消磨殆尽，直至最后，有多爱，就有多恨。
二哥的手，她不知道握了多少次，总是秀气，暖和，骨节分明，它握笔，握相机，翻书，做一切好看的事情……一切绝不可能把他的手变得这般粗糙的事，现在的手，坚硬，僵冷，满是老茧和纹路，似乎平白的大了一圈，她就好像把自己的手伸进了一个岩洞中，天寒冰凉，紧握都捂不暖。
“恩，还有，还有很多。”黎二少咧咧嘴，“很多人得知将军要降，都自立离开了，盘踞在几个小地方，打游击，总之不投降。其中，苏炳文将军兵最多，抗日最坚决。”
谁都可以！为什么是你马占山？！你凭什么？！凭什么？！
“黎……”丁贺还待再说，黎嘉骏唰的打开门，见他正背对着门，想也不想伸手狠狠的一扯，大叫：“叫你滚你瞎啊？！滚！”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参谋走的时候，问过有没有人愿意跟……”黎二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其实我知道的，我知道将军想降了……我不知道谢参谋要继续打……但我猜得出来……可我没敢深想，我没敢，丁贺以为我不知道，我，我应该知道的……我怎么能不知道的……”
屋里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儿，鲁大头和灶房阿姨一道过来分发了大家的午饭，里面也包括黎二少的份，他们都有点尴尬，鲁大头把馒头和米粥塞给黎二少：“……长官，好歹先吃点儿……回来不容易。”
他这一降，拉满了仇恨，直接OT。完全可以肯定，全国人民现在比恨日本还恨他。
“当初谢总参给张少帅推荐两个暂代黑龙江主席的人选有俩，一个马将军，还有一个就苏炳文。”黎二少哼笑了下，“少帅选了马将军。”
第四天的时候，一个军官前来拜访，他自称丁贺，是黎二少的战友，来劝他上任，黎嘉骏讲他带到了黎二少的房中，他进去没多久，两人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这事儿怎能怪我！黎嘉文你未免太过分！”丁贺的怒吼。
黎嘉骏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像大家对待马占山的心情一样，明知迁怒，还是意难平，明显作为降兵回来的黎二少也一样，大家的心情是复杂的，黎嘉骏自己都有点调和不了群众的感觉，她给二哥吹了吹米粥，递过去，二哥没接，他三两口咽进了馒头，才拿了米粥大吞了一口。
其实信里还是可以说很多的，但是他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别的一点都不透露了。
再次收到二哥的信的时候，还在气头上的黎嘉骏几乎都不想打开信件，因为那信上，标着日本邮政的标志。
“找不投降的。”黎二少扯了扯嘴角。
“骏儿！”黎二少哭得涕泪横流，像个孩子，“骏儿！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