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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个宰执走下车来,但此刻他们显得有些多余,现在的情形就像是天子带着万民来迎接凯旋的将士,他们这些宰相高官被彻底地抛弃了。
“是我爹爹!”杨睿自豪地强调了一句。
胡笳吹复起,汉月照还空。
两军掀起的黄尘,就像两条巨龙,翻滚着,不断地接近着。杨逸看清那面五爪金龙大旗,以及那辆六驷御辇之后,举手一吼:“驻!”
不过呐喊声正慢慢趋于整齐、越来越清晰。
杨逸他们驻足眺望,只见滚滚黄尘之中,无数的人影汹涌而来,有的骑马,有的骑驴,甚至有的骑着老黄牛,场面浩瀚无边,声势不下于千军万马冲锋陷阵。
陛下之寿三千霜,胡无人,汉道昌!
杨逸一听,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如浪潮般涌来的百姓到了半里外,终于放慢了脚步,但呐喊声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整齐响亮,有如天雷激荡地天边,令风云为之变色:
“杨睿,别怕,是恩师,是恩师。”
“快!郝随,你让他们快些,前面一定是恩师,快迎上去。”
“全体下马!”
赵捷乖乖的照做了,他年纪虽小,但每年各种祭祀不少,经历多了,也就娴熟了,他当着三军之面,认真地洒酒为祭;远征归来的士卒们见他年纪虽小,却做得如此认真,反而更加感动。
三千士卒尽情地大吼着,澎湃的吼声有如铁石,穿透长空,回荡回野;他们越大漠,穷蛮荒,深入不毛,百战鹰扬,九死一生,在见到对面的龙旗这一刻,一切都得到了补偿,大宋皇帝没有忘记为国流血捐躯的人,亲自迎出城来了。
胡无人,汉道昌!
须臾之间,原野上的百姓就围成数不清的圆圈,齐齐跳起了踏歌舞,场面浩浩荡荡,放眼望去无边无际;人们不管认不认识,执起手,唱起歌,跳起舞,热烈而奔放,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喜悦,这种迎接大军凯旋的方式,只怕是亘古未有,也不知是谁先唱起了杨逸的那首《边尘》来:
杨逸看看他们,再望望原野上正在跳着踏歌舞的十数万百姓,嘴角慢慢浮上了一抹笑意:
政事常的会议开完了吗?若是没开完,你们可以回去慢慢开,老子无须你们来迎接,十万将士无须你们来慰问;看吧,前面迎风招展的金龙旗,看这无边无际的踏歌舞;将军休拂试,留点战袍红,听这一声声的抚慰,听吧。
将军休拂拭,留点战袍红。
他不接酒杯,却欣慰地说道:“陛下长大了,懂事了,臣很欣慰,来,请陛下先把这杯酒敬给为国捐躯的英灵们,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虽然皇帝只有五岁,但这有什么关系呢,那面龙旗代表着整个大宋,代表着最高的奖赏和荣耀。
陛下之寿三千霜,胡无人,汉道昌。
杨逸放眼望去,只见大道上浮尘直漫半空,仿佛百万大军接近,郝随见状,吓得大叫起来:“护驾!赶紧护驾!官家,快上御辇,你们还不护驾,快啊,万一让官家受惊,诛你们九族……
赵捷听了也很激动,他性格本就好动,更爱热闹,见了这场面兴奋得小脸都红了。
东边的声浪越来越大,天地都为之沸腾了,“陛下之寿三千霜,胡无人,汉道昌。”在巨大的声浪中,勉强能分辨出很多人在高喊着这句口号,由于太散乱嘈杂,要细心分辨才能听得出来。
人的一生之中,有几回能经历这样的场面,三千铁铮铮的汉子,以为自己的心早以硬如铁石,以为自己早已习惯流血不流泪,但在百万市民倾城而出,将他们当作英雄加以欢迎的这一刻,泪水慢慢迷蒙了双眼,心中的怨怼被冲得一丝无存。
就在这时,赵捷按着剑柄脆生生地说道:“郝随,朕没惊着,有恩师在呢,朕什么也不怕。”
远征归来的将士确实是一身征尘未及拂拭,战袍上仍染着暗红色的斑斑血迹,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一望无边的百姓,就以这热烈的踏歌舞,以这首诗一遍遍地劝慰着凯旋归来的征人,将军休拂试,留点战袍红……
这时杨睿蹭到杨逸旁边轻轻唤道:“爹爹,孩儿……爹爹了。”他干巴巴地望着杨逸,也不知道怎么的,样子似乎要哭了。
六驷御辇上,赵捷和杨睿本来靠在车壁上正为一头狼纠结,远远听到大道那边传来慷而慨之的歌声,俩小不由得一激灵,骨碌碌地爬起来,努力挺起腰杆,坐得笔直,手按剑柄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