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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两方的将领，乃至士卒，都不会有这么多的感慨，也无暇拥有这等诗人般的情怀，汉军将领们在竭力的收拢士卒，清点伤亡，安抚军心。
“愣着干什么？快，再来，再来，再来三轮……”
赵石按捺住心中别样的兴奋，冷笑道：“有人出城送死，咱们成全他，你二人率各部骑军，归杜猛林节制，中军弓手，都调过去，告诉他，务必叫出城之敌片甲无归，之后……移师东门，攻城。”
三十七座投炮，猛虎武胜军已经倾尽所有，因为可以拆卸，运起来也就方便的多，到了河中，在解州城下稍露狰狞，之后到临汾，一个冬天，军中工匠又赶制出四十余具，但比起从长安运过来的这些，制作的便不可能那么细致，射程也远不能相比。
赵石接着下令道：“传令给种怀玉，叫其防备些右翼，不过不须担心，只管攻城。”
传令声中，军中战鼓声隆隆响起，前阵的秦军士卒开始整理队列，领兵官在大声的鼓舞士气，随即，一声令下，秦军阵前爆发出一阵呼喊之声，响彻天地，从天空望下去，秦军大阵中，一排排的秦军士卒涌出来，快步向前，如同洪水般，漫过城下的空地，向汾州城下涌了上去。
站在他旁边的木华黎，眼睛瞪的老大，显得格外的兴奋，年轻的蒙古人，好像天生便为战阵而生，他正在疯狂的汲取一切可以用来战胜对手的方法手段，而投炮的威力，让他感到震撼的同时，也将这灾难般的场景深深的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再也无法磨灭。
幸存下来的金人骑兵，汇聚了起来，从几个缺口涌入秦军阵中，立时便是血雨纷飞，几乎无可阻挡的向前冲去。
而秦人也没闲着，辎重营的大夫们，男男女女一大群，在军阵中穿插来去，收治伤者，军官们在清点着伤亡，安抚着一阵冲杀，几乎体力耗尽，加之有些惊恐的手下士卒，年轻的军伍，虽显稚嫩，但在这一刻，却被有条不紊而又准备充足的手段带来的秩序性所掩盖，显出几分别样的从容。
女真骑士惨叫着，连人带马皆被射成刺猬，但后面的骑手，并不稍停，踩着人马的尸体，疾驰入箭雨所划下的死亡之地……
眼前的战阵厮杀，让赵石也有些难以自禁，硝烟以及鲜血的味道，是如此的清馨，让人总是无法割舍。
伤亡无算，却又变得无家可归的百姓在哭号，随即被守城士卒无情的赶走，王秀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随即命人全城拉取丁壮，助汉军守城，汾州城整个沸腾了起来，趁机抢掠的，想要携家带口出城避难的，比比皆是，但相比南城的惨状，却又逊色的多了。
一众亲兵大惊之下，拥着完颜和尚，以及面无人色的将领们，转身就又退出老远，最后一眼，完颜和尚能清晰的看见石块上的斑驳以及上面挂着的新鲜的血肉。
鲜血开始流淌，人命开始消逝，不时有人倒下，接着便有人补上，原始而又古老的攻城之战，一样的惨烈，一样的毫无美感，却一样的惊心动魄，一样的恢宏壮丽。
金人之疯狂，有些出乎意料，但其虚弱之处，也已瞧的清楚，有了投炮的秦军，眼前的汾州，必定是猛虎武胜军囊中之物。
传令兵应令而去。
不过此时，城头上也终于有了响动，一群群金兵，在将领的呼喝声中，终于在秦军士卒爬上墙头之前，涌上了城头，牢牢占据了城墙各处。
浑身插满雕翎的大汉，狂野的吼叫着，将眼前划过的一个个身影，砍翻下马，向木华黎冲了过来，木华黎满脸的狰狞，拖着手中已经鲜红的风刀，刀光闪烁了一下，一蓬鲜血飚出，马上的骑士晃了晃，猛的栽倒在马下。
“你带五千人马，去汾州西门，试探一下，不必强来。”
完全的孤注一掷，因为他知道，有这些投炮在，汾州必陷无疑，秦人之强横，准备之充足，实已超出预计太多太多。
随即，“木华黎，王胜保。”
两员悍将大声应令，转身而去。
战马哀鸣着倒下，撞的枪手立足不稳，向后摔倒。
女真精骑，并非浪得虚名，八千秦军骑军，竟不能完全拦住，越来越多的女真骑兵杀透秦军骑军军阵，带着满身的鲜红，已经被鲜血刺|激的同样成为血红色的眸子，直往秦军右翼步军军阵撞了上去……
若是效果一般，也就罢了，若是城墙能够用这种方法破开，那么，世间又有几座城池不能攻陷？
秦军士卒狂野的呼喊声，响彻天际，又一次的攻防，又一次的碰撞，打开的却是地狱之门。
木华黎眼睛眨也未眨，一瞬间已经侧身过来，在对方乍露惊容的时候，手中风刀当头劈下，生死关头，那大汉怒吼了一声，想要闪避，但是已经晚了，风刀偏着劈下，从他的颈侧，劈到肩胛，卡在骨头上。
“传令辎重营，可以停下来了。”
喊杀声中，声音有些模糊，赵石摆手，“再探。”
“告诉王秀，多派人上去，就算挤，也要把秦人挤下去。”
而迎接他们的，则是已经严阵以待的秦军军阵以及八千余秦军铁骑……
而此时，王秀已经来到城墙之下，箭矢在空中呼啸而过，屡有尸体从城墙栽落，他却眼睛也不眨一下，其实不用完颜和尚吩咐，他这样身经百战的领兵大将，自然知道此时已到了生死关头，哪里会有什么犹豫？
种怀玉见攻击受挫，果断下令，秦军阵中，铜锣声响，秦军潮水般退了下来。
巨石呼啸着落在城头，城内，来不及退下的金兵绝望的瞅着石块落在身前身后，甚至是头上，没有多少躲避的余地，只能拼命的向后跑，但石块落地的轰鸣声中，总有数条人影被砸的支离破碎，鲜血喷溅，好像雾气般弥漫在左右。
汉军不断分出人手，安靖城内各处，这一战，汾州死伤之重，已无法计数。
“末将在。”
不知多少人惨叫着倒下，被碎石打的头破血流，又不知多少人被翻滚的巨石追上，撞的骨断筋折，或被碾成肉泥。
……
城墙上早已没了金兵是身影，直到半晌过后，城头，城下才隐约响起尖利的喊叫声，其中夹杂着的是，无数人的痛苦哀号声，但城头上没人敢再露头，最骁勇的金兵，也只能脸色苍白，满是恐惧的躲在城垛后面，祈祷着不要被那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个稀烂。
想到这里，完颜和尚厉声下令，“传令，多备土石，水具，防备对方火攻，叫耶律哥奴，阿保，完颜禄顺，颜颜聚集麾下兵卒，往东城门待命。”
“传令，继续攻城。”
密密麻麻的长枪，将秦军阵前布成刺猬。
“遵令。”
现在的他们，却只盼望秦人能快点攻城，若是这般……砸下去，谁也不知道，城墙还能不能支撑的住？
午时方过，随着大旗舞动，传令兵声嘶力竭的下着军令……
“武胜，武胜，武胜。”
有的砸在城墙上，有的飞上城垛，有的直接越过城墙，飞入城内，大地在震动，城墙在摇晃，天地之威一般，让人无从抗拒，甚至无从躲闪，乱石飞溅，房倒屋塌，尘土遮天蔽日，末日降临一般。
“猛虎，猛虎……”
骤然间，城下秦军阵内齐齐发出沉闷的巨响，猛的飞起无数黑影，在阳光照射之下，显得格外的清晰。
“杀过去，杀过去……”
摆正方向，设好仰角，快速搭建起来的望山之上，辎重营军卒一边熟练的测算着距离以及投石的弧度，一边大声向下传令，一座座形貌狰狞的投炮在做着细微的调整，丁壮们挥汗如雨，喊着号子，推动笨重的投炮，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做着校正。
吱呀呀的声响中，投臂被再次压下出一个恐怖的弧度，丁壮们迅速的将巨大的石块装好，发令之声，显得简短干脆而又冷漠无情。
“赵幽燕。”
胯|下的战马，奔跑如飞，鲜血，哀号，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们的眼中，只有活着的对手，不再有其他的任何东西，兽|性在他们心中涌动，而获得最终胜利，往往便是兽|性最重的那一个。
对付骑军的武器，永远都是同样的骑兵，战马开始奔跑，加速，迎着女真精骑，毫不示弱的冲了上去。
赵石抬头遥望汾州城头，那里厮杀还是那般激烈，还缺了些火候，一日而下汾州，好像并非不可能之事了，投炮的威力，以及对于敌手士气的打击，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放，放，放。”
好像有些无赖，但却管用，拥挤的城墙上，不断有秦人士卒跌落，很快便被遏制住了进攻的势头，城墙之上，刀枪再也无用，多数倒下的人，立即便被践踏而死，哀号之声，渐渐盖过了厮杀声，让城下的秦军众将，又一次见识到了攻城之战的残酷之处。
这一刻，完颜和尚满心的愤怒以及无奈，还有一丝黯然……
蚂蚁般的士卒，架着云梯，不一时便到了城下，云梯被放倒在地，众多的士卒立即站上去，接着在士卒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被架起来，慢慢搭上城墙。
“长枪手，抬枪。”
完颜和尚同样在呆呆看着这令人震撼而又惊悚的场面，巨大的石块轻松飞过城墙，像流星般坠落于地面，响动震耳欲聋，接着便是翻滚，一切挡在它前面的东西几乎都如同薄纸般，被撕裂，被撞烂，直到石块慢下来，停止这可怕的滚动。
“是。”
金人汉军之战力，再次在赵石心里下降了一个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