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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吳晉宋齊梁紀

    丁未〈漢建興五年,吳黃武六年〉。吳主聞士王薨,以交州懸遠,乃分合浦以北屬廣州,呂岱為刺史;合浦以南屬交州,戴良為刺史。又遣陳時、大王為太守。岱留南海,良與時俱前行。到合浦,而王子徽以自署為太守,發宗兵拒之。〈漢末宗室相亂,南人率宗室相聚為兵以自衛,故名宗兵。〉良留合浦,王吏桓鄰叩頭,諫徽迎良。徽怒,笞殺鄰。

    史臣吳士連曰:自古殺諫臣,未有不亡者。陳殺洩治,齊殺孤喧,陳齊事可鑒也。以此垂戒,猶有殺諫臣如士徽者,繼統不旋踵而死亡宜哉。

    鄰兄子治發合宗兵擊徽,徽閉城門自守。治等攻之數月,不能下。乃和親,各罷兵。而呂岱奉吳詔誅徽,自廣州將兵,晝夜馳入合浦,與良俱前,誘士王之子中郎將匡,與徽說,令伏罪,雖失郡守,保無他憂。岱尋匡後至。徽兄祗,弟幹、頌等六人肉袒迎岱。岱微服前至郡下。明早,施帳幔,請徽兄弟以次入。賓客滿座。岱起,擁節讀詔,數徽罪過。左右因反縛以出,皆斬之,傳首武昌。

    史臣吳士連曰:士徽父薨不請命自立,又發兵拒命,義固當討。然呂岱誘之以降而殺之,非也。夫信者,國之寶也。徽既降,縛送武昌,使生殺出於上,威信行乎?下不亦善乎?孫盛曰:柔遠能邇,莫善於信。呂岱殺降邀功,君子非之。以是知呂氏之不延也信哉。

    一鮪、匡後出,吳主原其罪,及王贅子廞皆免為庶人。數一鮪坐法誅。唯匡先病歿。及廞卒,徽大將甘醴及桓治率吏民共攻岱。岱擊破之。於是除廣州,復為交州如故。岱進攻九真,斬獲以萬數。

    辛亥〈漢建興九年,吳黃武三年〉,吳武陵五溪蠻反。主以南土清定,召刺史呂岱還。合浦太守薛綜上疏曰:「昔帝舜南巡,崩於蒼梧。秦置桂林、南海、象郡,則四國內屬久矣。趙佗起於番禺,懷服百越之君,珠崖之南是也。孝武誅呂嘉,開九郡,設交趾刺史,徙中國罪人雜居其閒,稍使學書,粗通禮化。及錫光守交趾,任延守九真,建立學號,道以禮義。由此而降,四百餘年,民似有類。然土廣人眾,險阻山林,易以為亂。臣所見南海黃蓋為日南太守,下車以供設不備,撾殺主簿,仍見驅逐。九真太守詹萌為妻父並請大吏,酒酣作樂,功曹潘歆起舞。屬京不起,歆欲迫強。萌怒殺歆。歆弟率眾攻萌。故交趾太守士燮遣兵討之,不克。會刺史朱符多以鄉人虞褒、劉彥之徒,分作長吏,侵漁百姓黃魚一尾、牧稻一斛。百姓怨判,出攻州郡。符走入海。步隲以次鉏治紀綱適。後呂岱平士徽亂,改置長吏,章明王綱,威加萬里,大小承風。由此觀之,綏邊撫裔,實在其人。伯牧之任,宜擇清流。荒服之外,禍福尤甚。今交州雖雲粗定,尚有高涼宿賊。其南海、蒼梧、鬱林、珠崖四郡未綏,聚作寇盜。若岱不復,南新刺史,宜擇精密方略智計之人,以撫按之庶可補緼。但中人,近守常法,無奇數異術,則郡惡日滋。」吳王拜岱為鎮南將軍,進封番禺侯〈一云封魏郡陵厲公〉。

    戊辰〈漢延熹十一年,吳永安元年〉,九真複攻陷城邑,州郡騷動。吳主以衡陽督軍都尉陵胤〈一云陵商〉為刺史兼校尉。胤入境,諭以恩信,降者三萬餘家,州境復清。後九真郡女趙嫗〈嫗乳長三尺,施於背後。常乘象頭與敵交戰〉。聚眾攻掠郡縣。胤平之。〈《交趾志》:九真山中有趙妹女子,乳長三尺,不嫁。結黨剽掠郡縣。常著金褐齒,徙聚象頭。鬪戰死,面為神。〉

    癸未〈漢炎興元年,吳永安十六年〉春三月。初,吳以孫諝為交州太守。諝貪暴,為百姓患。至是吳主遣鄧詢至郡。詢又擅調孔雀三十隻,送建業。民憚遠役,因謀作亂。夏四月,郡吏呂興殺諝及詢,而請太守及兵于晉。〈按《綱目》云:請吏于魏。明年魏禪位於晉,則魏亦晉也。〉九真、日南皆應之。是歲漢亡。

    甲申〈魏主曹奐咸熙元年,吳主孫皓元興元年〉秋七月,吳分交州置廣州。時吳已附于晉。晉以呂興為安南將軍都督交州諸軍事,以南中監軍霍弋遙鎮交州刺史,得以便宜,選用長吏。弋表爨穀〈一云焚谷〉為太守,率牙門董元、王素等將兵助興。未至,興為功曹李統所殺,穀死之〈一云病卒〉。

    乙酉〈晉武帝司馬炎泰始元年、吳甘露元年〉,吳以劉俊為刺史。俊與太都督修稷[則]、將軍顧容前後三攻交州,稷皆拒破之。鬱林、九真皆附於稷。稷遣將軍毛靈、董元攻合浦,戰於古城〈即合浦城也〉。大破吳兵,殺劉俊,修稷餘兵散還合浦。稷因表靈為鬱林太守,元為九真太守。

    己丑〈晉泰始五年,吳建衡元年〉冬十月,吳遣監軍虞汜、威南將軍薛珝、蒼梧太守丹陽陶璜從荊州道,監軍李鼎、督軍徐存從建安海道,皆會合浦以擊稷。〈李鼎一作李勗〉。

    夏四月,虞汜、薛珝、陶璜拒稷,戰于汾水。璜敗,退保合浦,亡其二將。珝怒謂璜曰:“若自表討賊而喪二師,其責安在?”璜曰:“下官不得先其意,諸軍不相順,故致敗耳。”珝怒未解,欲引軍還。是夜璜以兵數百襲董元,獲其寶物,船載而歸。珝廼謝之,以璜領交州為前部都督。璜復從海道出其不意逕至州。元拒之,大破元等,殺元。以前所得船貨寶及土物錦數十疋,遣扶嚴賊帥良齊。齊將萬餘人助璜。時楊稷以其將王素代元,元勇將解系同在城內,璜使弟象為書與系。又使象騎鞀車,鼓吹導從而行。素等曰:“彼象尚如此,系必有去志。”乃殺系,珝、璜遂陷州。吳因用璜為刺史。璜有謀策,周窮好施,得人心,故人人樂為之用,所至有功。先是,晉帝以楊稷為交州刺史,毛冕為太守。印綬未到而稷、冕先已敗死。因贈稷、冕及松、能〈松、能無所考〉,並為關內侯。九真郡功曹李祚保郡內附晉,璜遣將攻之,不克。祚舅黎桓〈一云黎明〉隨軍,遣祚降。祚苛答曰:“舅自吳將,祚自晉臣,惟力是視耳!”踰時乃拔。

    史臣吳士連曰:守土之臣,能以李祚之心為心,可謂忠於所事矣。

    吳主以璜為刺史,持節都督交州諸軍事、前將軍、州牧。武平、九德、新昌土地險阻,夷獠勁悍,曆世不賓。璜征討平之。開置三郡及九郡屬國三十餘縣。吳徵璜為武昌都督,以合浦太守修元代之。土人請留璜以千數,於是遣還舊任。及吳主降晉,手書遣馬息融勅璜歸順。璜流涕數日,遣使送印綬詣洛陽。晉帝詔復其職,封宛城侯,改冠軍將軍。璜在州三十年,威惠素著,為殊俗所慕。及卒,舉州啼哭,如喪慈親。晉帝以員外郎散騎常侍吳彥為都督刺史。初,璜之死,九真戍兵作亂,逐太守。其渠帥趙祉圍郡,彥悉平之。在任二十五年,恩威宣著,州民寧靜。自表求代,晉帝以員外郎散騎常侍顧秘代之。秘為人溫良純雅,舉州愛之。未幾卒,州人逼其子參領州事。參尋卒,弟壽領州事。州人不聽,壽固求之,遂領州事。迺殺長吏胡肇等,又將殺帳下都軍事梁碩。碩走得免,起兵討壽,擒之。壽母令鳩殺之。碩遂專制。〈一云并其母皆鳩殺。〉恐民情不協,乃令璜子蒼梧太守威領刺史。威在職,甚得百姓心,三十年卒。威弟淑、子綏相繼為刺史。自基至綏,凡四世,並為刺史。基,璜之祖父也。

    戊寅〈東晉元帝司馬睿大興元年〉冬十月,晉帝詔加廣州刺史陶侃都督交州諸軍事。

    壬午〈晉永昌元年〉,晉王敦以王諒為刺史,使攻梁碩。碩舉兵圍諒於龍編。

    癸未〈晉明帝紹太寧元年〉春二月,陶侃遣兵救王諒。未至,梁碩拔龍編,奪諒節。諒不與,碩斷諒左臂。諒曰:“死且不避,斷臂何為!”逾旬而卒。碩據州,凶暴失衆心。侃遣參軍高寶攻碩,斬之。晉帝以侃為交州刺史,進號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未幾,吏部侍郎阮放求為刺史,晉帝許之。放至寧浦,遇寶為設饌,伏兵欲殺之。寶覺,舉兵擊放〈放,咸之族子也〉,放走得免。至州少時,暴渴,死。

    癸丑〈晉穆帝珊永和九年〉春三月,晉阮敷為交州刺史。敷討林邑,破五十餘壘。初,晉平吳,徵交州兵。交州刺史陶璜上言曰:“交州外距林邑纔數十里。夷帥范熊,世為逋寇,自稱王,數攻百姓。且連扶南,種類猥多,朋黨相倚,負險不賓。往隸吳時,劫掠良民,殺害長吏。臣昔為故國所釆,編戍在南十有餘年,雖剪其魁桀,而深山僻穴尚有逋竄。初,臣所統之卒八千,南土溫潤,多有毒氣,累年征討,死亡減耗,見在二千四百人。僅四海混同,無思不服。當卷甲銷兵,令其損約,以示單弱。夫風塵之變,出於非常。臣亡國之餘,議不足取。”晉武從之,至今猶見其效。

    冬十月,九真太守李遜據州反。

    辛巳〈晉太元六年〉,交州太守杜瑗斬李遜,州境乃平。進瑗為交州刺史。〈瑗,我國朱鳶人。《交趾志》著在我國人物類,在士王之後。〉

    己亥〈晉安帝德宗隆安三年〉春三月,林邑王范胡達陷日南、九真,遂寇交州。杜瑗擊破之。

    辛亥〈晉義熙七年〉夏四月,永嘉太守盧循來奔。初,刺史杜瑗卒〈或云瑗本屬京兆。祖元守合浦,因居交趾。〉,晉帝以其子慧度為刺史代之。詔書未至,循攻破合浦,逕向交州。慧度率州府文武拒循于石碕,破之。循餘眾猶二千,李遜餘黨李脫等結集俚、獠五千余人以應循。庚子,至龍編南津。慧度悉散家財賞軍士,與循合戰,擲雉尾炬,焚其舟艦,以步兵夾岸射之。循舟艦俱燃,遂大潰。循知必死,先鳩妻子,召妓妾問曰:“誰能從我者?”多云:“雀鼠貪生,就死實難。”或云:“官尚當死,某豈願生?”循乃悉殺諸辭死者,因自投于水。慧度取其屍斬之,並妻子及脫等,函首送建康。

    癸丑〈晉義熙九年〉春二月,林邑王范胡達寇九真,慧度擊斬之。

    乙卯〈晉義熙十一年〉冬十二月,林邑寇交州,州將敗之。

    庚申〈晉恭帝德文元熙二年,宋武帝劉裕永初元年〉秋七月,慧度擊林邑,大破之,斬殺過半。林邑乞降,許之。前後為所掠者,皆遣還。慧度在州,布衣蔬食,禁滛祠,修學校。歲饑以私祿賑給之。為政織密,一如治家。吏民畏而愛之。城門夜開,道不拾遺。慧度卒,贈左將軍,以其子弘文為刺史。是歲晉亡。

    丁卯〈宋文帝義隆元嘉四年〉夏四月,庚戌,宋帝征弘文為廷尉,王徽之為刺史。時弘文有疾,自輿就道。或勸之待病癒,弘文曰:“吾仗節三世,常欲投軀帝庭,況被征乎?”遂行,卒于廣州。

    辛未〈宋元嘉八年〉林邑王范陽邁寇九真,州兵擊卻之。

    壬申〈宋元嘉九年〉夏五月,林邑王范陽邁遣使入貢于宋,求領交州。宋帝詔答以道遠,不許。

    黎文休曰:賁育之稚幼,則不能抗跛尫之壯年。林邑乘我越無君之時,乃寇日南、九真,而求領之。豈當時我越不能支此林邑耶?特以無統率之者故也。時不終否而必泰,勢不終屈而必伸。李太宗斬其主乍斗,聖宗擒其主制矩,而繫其民五萬人,至今為臣僕,亦足以雪數年污辱之讐恥也。

    丙子〈宋元嘉十三年〉春二月,宋帝遣交州刺史檀和之討林邑。初,林邑王范陽邁雖遣使入貢,而寇盜不絕,故宋帝使和之討之。時南陽人宗愨,家世業儒。愨獨好武事,常言願乘長風破萬里浪。及和之伐林邑,愨自奮請從軍,宋帝以愨為振武將軍。和之遣愨為先鋒。陽邁聞軍出,遣使表請還所掠日南民,輸金一萬斤、銀十萬斤。宋帝詔和之:若陽邁果有誠款,亦與其歸順。和之至朱梧戍〈小註:朱梧縣,自漢以來屬日南郡,時於其地置戍〉,遣府戶曹參軍姜仲基等〈府者,交州刺史府也〉前詣陽邁,陽邁執之。和之怒,進圍林邑將范扶龍于區粟城。陽邁遣其將范昆沙達救之。愨潛兵迎擊昆沙達,大破之。

    五月,和之等拔區粟城,斬扶龍,乘勝入象浦。陽邁傾國來戰,以具裝被象,前後無際。愨曰:“吾聞外國有獅子,威服百獸。”乃制其形,與象相拒。象果驚走,林邑兵大敗。和之遂克林邑,陽邁及其子僅以身免。所獲異名之寶不可勝計。愨一無所取,還家之日,衣櫛蕭然。

    史臣吳士連曰:有用之才,無施不可,豈可拘於世哉!人之立志,有異爾。志乎道德者,功名不足以動其心;志乎功名者,富貴不足以動其心。宗愨之志,盖志乎功名者歟?還家之日,財物一無所取,此富貴不足以動其心之實也。較之志道德者,固不可及;而視其志富貴者,風斯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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