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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这是无特别用心的随口之词，还是口误，抑或是刻意为之呢？
“也就是说，在您的心里，您认为奥地利仍旧可以代表德意志？”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赫尔穆特·冯·梅勒森终于直截了当地问了，“您不反对我国在德意志适当地扩大自己的权益？”
“我也相信如此，先生。”理查德·冯·梅特涅点了点头。不过不再有刚才那么热切了。
“奥地利足以保卫自己。和自己在德意志的应有地位。”最后，他只能勉强地放下了这句狠话。
但是，现在他不敢为路易·波拿巴——也就是未来的拿破仑三世——的对奥地利政策打包票，哪怕身处在如今的地位也还是不敢。
赫尔穆特·冯·梅勒森沉默了。
“先生，我很钦佩您的宗教热情和对上帝的敬畏之心，我个人也乐于保卫人类最美好的信仰。”先是吹捧了夏尔几句之后，他很快就话锋一转，“但是……您刚才说的是德意志，恕我无礼，德意志的很大一部分邦国是信仰新教的，我国是无权代表他们的宗教倾向的。更何况……”
在夏尔承认奥地利在德意志的优越地位之后，作为回报，赫尔穆特·冯·梅勒森也马上暗示奥地利同样也不反对同波拿巴家族的法国修好——只要它是‘心怀善意’的。
“如果您希望挑唆奥地利和普鲁士争斗，以便坐收莱茵兰的话，我想我是难以认同您的做法的。无疑我们乐意限制普鲁士，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想要将莱茵兰奉送给法国。”
理查德·冯·梅特涅沉默了。
因为夏尔的暗示，他已经被惹起了绝大的兴趣，以至于不得不刨根究底。但是又不愿意太露痕迹，所以一个劲地在撇清奥地利对德意志的野心，顺便也暗讽一下当年肆无忌惮的法国。
而夏洛特也得到了这些外交官们殷勤的对待，因为这些奥地利人都是外交官，到过欧洲许多地方，所以谈起欧洲各地的奇闻异事来确实令人十分神往，夏洛特很快就被这些人的话所吸引住了，一直都在询问问题，参与到了谈天当中。
就这样，在夏洛特和其他客人的视线当中，夏尔同理查德·冯·梅特涅一起离开了大厅，走到了旁边的台球室里面。
“您说得没错，当时由于皇帝的一些个人看法，他打碎并且重塑了德意志，并且按照自己的意志构造了一个新的体系。然而，自从那一天开始，欧洲并未变得更加平静。反而处处不得安宁，直到现在。德意志还是陷入到令人痛苦的四分五裂当中。作为后人，我无意也无权指责皇帝的做法。但是我个人认为，如果他当时选择一种更加亲奥地利的立场的话，对他，对我们，对我们所有人恐怕都是一种更好的处置方式……”
“哦！那实在是太好了！”夏尔重重地点了点头，显然喜形于色，“我的朋友，您会玩台球吗？我很喜欢玩这个，如果您会的话，我倒是想要和您一起去玩玩……”
“身为一位梅特涅，您毕竟不能在外游荡太久，还是得为国效劳。”夏尔深表理解地点了点头，“如果您回维也纳的话，请务必要为我向您的父亲问好。”
夏尔将球杆平放在球桌上，然后微微前后耸动校准了位置，接着猛然一发力，球杆撞击到了母球上。
这个问题十分直接也十分尖锐。
在理查德·冯·梅特涅的注视之下，夏尔先是让仆人点好了台球室的烛光，然后在亮堂的光线之下，摆好了一个个象牙制的台球。
哦？看来今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如果按他个人本心的话，他肯定会说“是的，我就是如此看待的”——因为这事儿反正奥地利干不成。
“那么我就满怀荣幸地接受您的敬佩吧。”夏尔朝理查德伸出了手来，“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在弗朗茨约瑟夫陛下面前也替我美言几句，我真的很担心亲王过世之后他的想法会有什么变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宴会也愈发进入到热烈的气氛当中。因为不再谈论那些令人头痛的外交话题，所以大家都能敞开心胸谈天说地，赫尔穆特·冯·梅勒森也不再限制自己的属下说话了。
然而，他们还是不主动提出更进一步的协作，反而大唱‘德意志各个邦国平等’的论调，拒绝夏尔的挑唆，甚至还暗中警告法国不要擅自插手德意志事务，显然对法国的善意还心存疑虑。
他的暗讽，并没有让夏尔感觉不适或者退缩，夏尔反而笑得更加温和了。
理查德·冯·梅特涅皱了皱眉头，然后停下了动作。
夏尔发觉自己说出的东西比想象的要多，当然，得到的东西也比想象中要多。
“也许这是因为我说了让您很中听的话的缘故吧。”夏尔将球杆放在了球台上，摆手表示认输，“如果我说了您不中听的话，恐怕您就不会这么说了……”
赫尔穆特·冯·梅勒森微微皱了皱眉头。
然后，夏尔重新看向了台面。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法国乐意承认奥地利在德意志当中的相对优势地位，以便换取奥地利对法国在另外一切地区的势力扩张？”理查德·冯·梅特涅再度击球，“听上去这十分吸引人。但是……我想要追问一下，您所谓的再平衡。到底是想要指什么呢？如果您对奥地利在德意志地位的支持，是以牺牲我国在其他地方的利益为代价的话。我想这也未必是能够吸引人的提议……”
最后，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只好吞下了口中的话。
在这种热切的气氛下，夏洛特也十分开心，觉得自己总算没有白费努力，家里第一次举办宴会招待客人没有闹出尴尬事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普鲁士人对制霸德意志的野心明显存在的，而且就连他们自己也懒得掩饰这一点——既然如此，这位特雷维尔先生说的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很好，来者不拒。
“好的，那是极好的。”夏尔重新拿起了球杆。然后再度来了一杆。“强国自有自己的目标，我衷心希望贵国能够看清自己的地位，然后选择一条符合贵国利益的道路。”
坐在他旁边的使馆二等秘书赫尔穆特·冯·梅勒森颇为犹豫地看了理查德一眼，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很显然。他明白，夏尔打算把他单独叫开，并不是为了打打台球而已。
“我要得到的东西很简单——我想要贵国对我们的善意……”夏尔一边击球。一边回答，“以及，某种对欧洲均势的再平衡。”
“您恐怕过奖了，我一直都十分紧张，深怕让你们不开心，或者误解我的意思呢！”
“先生，看上去您就要赢了。”夏尔耸了耸肩。
“如果您真的能够成为驻我国的使节的话，我想今后我们还会有很多机会如同今晚这样交流的。”夏尔拿起旁边的绢布擦了擦球杆，“当然了，即使您没有成，作为朋友，我也十分欢迎您随时来我这儿拜访……”
仿佛真的已经变成了朋友一样。
“当然，在这之前。我得确认贵国会不会改弦更张，追求一条相对妥协的道路。”夏尔突然开口询问，“得知施瓦岑贝格亲王身体欠佳之后，我就一直在担心这一点了——如果贵国自己不愿意为了德意志领导地位来对抗普鲁士的话。那么我们再积极行事也是没有意义的……”
然后，他俯身在旁边的夏洛特耳边交代了一句。“洛洛特，我和这位冯·梅特涅先生去玩玩台球，你在这里先陪客人们聊聊天吧？”
“那就太好了。”
“您的担心，倒也没错。我们的陛下，就像是……”理查德·冯·梅特涅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像是在思索该用什么措辞来形容弗朗茨·约瑟夫皇帝。
“冯·梅特涅先生，我衷心希望您能够在我这儿得到满意的招待。”他现在的语气十分冷静，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殷勤。
“如果您乐意的话。您现在就是我的朋友了。”理查德·冯·梅特涅笑着回答。
他已经听明白了，这个人所真正表示的意思是，法国愿意承认奥地利在德意志的相对优势地位，乐于见到、甚至也许可能会帮助它打击普鲁士的野心，但是不愿意看到神圣罗马帝国的任何复生。
“那么。您难道真的就希望奥地利重新确立主宰德意志的地位吗？”片刻之后，理查德·冯·梅特涅再度询问。“先生。此刻，我更加希望的是您代表法国说话的。而不是仅仅只用一句‘我认为’来回答我。”
两个人再度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是一笑。
“是的。我也相信如此。”虽然完全不相信他的这种狠话，但是夏尔仍旧微笑着点了点头。“奥地利人是一个久经过历史考验的国家。他是有资格为保有自己的利益和荣光而努力的，正如同法国一样。容我再说一次，我和总统都对您的国家充满了敬意，而且乐于见到我们和平共处。”
“对，说的没错！”夏尔再度重重地送了一杆，“普鲁士的背后就是俄国，而这两个国家现在我们都得想方设法去对付的——就我看来是如此。”
片刻之后，看到墙壁上挂着的画像之后，他的眼睛一亮。“对，他就像是一张画布一样，别人能够轻易地在他脑子里涂抹上颜色，涂成什么样他就照什么样办事……”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就算惹出了什么乱子。也不会牵连到自己。
“我想我并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片刻之后，他勉强地回答。
“哦！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已经说过了，我所要的是欧洲维也纳体系的再平衡，而不是一场全欧洲针对法国的大战，我只要看到普鲁士人受到了某种削弱就够了。”夏尔摇了摇头，表示对方误解了自己，“就像意大利那样，数百年来我们已经为这些地方交战太久了，其结果只是我们都身负重伤而便宜了其他国家而已。如果我们实行某种程度上协调一致的步伐的话，那么就可以让我们不用为此伤神，不用冒战争风险，这种再平衡不是很有利于我们彼此吗？再者说来，打击普鲁士也十分有利于我们去限制某个已经十分危险的国家……那个国家现在手已经伸得太长了，我们都不得打起精神来应付。”
顿了顿之后，他又以一种若有深意的语气，再加上了一句话。“我们德意志人尊重对所有其他民族都心怀敬意，但是同时也难以为外物所动。”
“这个我会的。”理查德点了点头，“我深信，得知道您今晚的表现之后，我的父亲对您会评价更高……至少我是没有看到过哪个初入外交场合的人，能够像您这样娴熟自如。”
听到了这个比喻之后，夏尔禁不住大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您居然是这样看待自己的主君的。”
看来这确实是奥地利人的底了。夏尔心中暗暗冷笑。
从他的动作之流畅来看，夏尔很快判断对方的台球水平比自己要强多了。
在夏尔略带嘲讽的话之下，赫尔穆特·冯·梅勒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先生，您这显然是在试图挑拨我们同某个国家的关系。而且。容我说一句，这是德意志的内部事务。”
“真可惜您过两天就要去英国了，否则我还真想多拜访几次呢！”理查德·冯·梅特涅轻轻摇了摇头，“不过，过不了多久，我就得回国了。”
“总统也会接受我的看法的。”片刻之后，他有些迟疑地回答，“请您相信，他十分尊重我的见解。”
夏尔心中暗笑。
“正好凑巧，我也喜欢玩台球。”理查德·冯·梅特涅轻轻地躬了躬身，“如果您来了兴致的话，我倒是乐意奉陪一下……”
即使知道这位特雷维尔先生居心不良，是在有意挑唆，但是他仍旧回不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