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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李存审离开后，李嗣源一直在反复咀嚼对方方才对他说的那些话。这些话，让李嗣源一度深入沉思。
李存勖饮酒颇多，这会儿靠在玉辇上，闭目养神，气息稳沉。刘氏依偎在李存勖身侧，白|嫩的纤手抚着李存勖的胸膛，温顺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猫，满脸幸福自得的神情。
“陛下……”刘氏不解其意，眨着无辜的双眸，“停在这里作甚？”
御驾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刘氏说话，他们竟然没有立即放下玉辇来。
这就是她想要的东西。
敬新磨连声应是，回身赶紧向那些侍从招手，让他们去找钥匙来打开门。
……
说到这里，李存审轻轻叹息道：“自幽州归来，老夫便辞官在家休养，不理会朝政，所为者何？固然，老夫重病缠身，已不堪重负，但更重要的，是老夫知晓陛下的志向，所以我宁愿为陛下的大业，让开一条道。以我之牺牲，换陛下向前一步，老夫何乐而不为？”
出乎他意料，李从璟并非发怒，而是在门前发起呆来。
李存勖坐直身子，没有搭刘氏的话，问：“这是何处？”
她才不管什么社稷，什么黎民百姓呢，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天下都是李存勖打下来的，难道还会跑掉不成？她与他是天下最尊贵的人，理所应当享有天下、挥霍天下。若不能使天下结己之欢心，这样的天下，辛辛苦苦挣来作甚？
伫立门前的李存勖，眉头渐渐皱起来，他忽然抬起脚，猛地一脚踹在门上！
宴席完毕，君臣各自散去，李存勖也离开了大明殿，在皇后刘氏陪伴下，前往后宫。两人一起乘坐玉辇，在前后侍从、官吏、卫士的拥簇下，在灯火通明，一片喜色的皇宫中缓行向那处深宫。
这并不难想到。
他的眼神看向更远的地方，“老夫老则老矣，死不足惜，但只要大唐这架战车，能够稳健前行，老夫又还有何求？老夫戎马一身的意义，不也正是在此吗？正如从璟北上之前，老夫曾与他说过的那样，老夫这具残躯，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面对契丹，只能做到不后退，却也无法前行一步了。然则，将军白头，英雄迟暮，并不可惜，因为这大唐的天下，后继有人！”
刘氏阻拦不及，而李存勖已经走远，“陛下……”
李存勖走到门前，伸手搭上金锁，骤然发现，金锁上已经落满灰尘。他沉静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各格外凌厉。
但是钥匙这些侍从又岂会带在身上？这一阵手忙脚乱，却没有半分结果。
他本是世间英豪，一身勇力非同小可，这下全力施为之下，大门立即松动。
李嗣源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当日一幕。灭梁之战中，李嗣源曾与李从璟酒后夜入高楼，纵论天下。彼时星高月明，云淡风轻，而他的儿子，风采折人。
“勤政殿。”李存勖问起地点，刘氏心想李存勖是迫不及待要到宫闱中，与她寻欢，故而掩嘴娇笑，想都没想便答道。
歌姬出生的刘氏，曾今卑微如蝼蚁，而现在，她是时间最高贵的女人，世间一切荣华，都只是她的胭脂水粉，是她的陪衬。
在后宫争斗中，她始终死死抓着李存勖，用尽手腕，拴着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男人的心，不让他有恩宠其他嫔妃的机会，同时，也不让这个男人因为江山社稷而冷落了她。她做到了，如今的李存勖，日日与她相伴，莫说嫔妃，便是江山，都也忘记得差不多。而但凡能讨她欢心的事，无论是昏聩之举也好，还是让人诟病也罢，李存勖向来都是毫不犹豫的去做。
想起李从璟，李嗣源心中感慨万千。父子情深，他此时也对李从璟颇为牵挂。别人时常都会忽略李从璟的年龄，然而李嗣源却记得无比清楚，身在幽州，为大唐坐镇边境，防御契丹，经受北地苦寒的李从璟，如今，不过是刚过及冠之龄。
侍从们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意外，不知为何今日皇帝性情大变。敬新磨朝他们使了个眼色，带着他们恭敬退出殿外。
空旷的大厅，就只剩下李存勖一人。
最后，在李嗣源沉思的时候，李存审犹豫了半晌，还是推心置腹道：“嗣源，从璟虽然年轻，但却比你聪明得多，你从来都是行事谨慎，生怕触犯陛下忌讳，让他忌惮，但是从璟却不同，他懂得恃宠而骄！君主并不会忌惮臣子举止放纵，因为会犯错的臣子，才是君王自信能够轻易掌控的；而不会犯错的臣子，有厚宠而不骄的臣子，不禁让人想问，位高权重，还在拼命蓄积人望，你到底是想作甚？”
李存勖在皇案前的九级台阶上坐下来，十指交叉，放在鼻梁下。面对这座空无一物的大殿，他沉默了许久。
“老将军胸怀宽广如海，叫人敬佩，我等自愧弗如！”李嗣源由衷道。
做一个帝王的妃子，能做到让帝王费尽心思，不顾江山社稷讨她欢心的地步，无疑是成功到了极处。
李存勖在一众侍从、护卫的跟随下，走进勤政殿大院。来到大殿正门前，却看见大门紧闭，一只金锁挂在上面，锁着门。
李嗣源悚然一惊，后背冷汗直冒。
她这番娇柔作态，暗示很明显。今夜的鱼水之欢，她已经准备了良久，可是费尽心思，折腾出不少新鲜玩意儿，为的就是牢牢拴住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每每刘氏有如此作态，李存勖都会兴致勃勃，急不可待。
“勤政殿……”李存勖低头沉默了一阵，突然抬头道：“停驾！”
但也紧紧是松动而已，并非出现锁崩门塌的场景。
门一开，站在门口的李存勖，立即闻到一阵浓浓的霉味。但他面色不改，踏步走进殿中。殿中空旷异常，正中最上面的位置，九步台阶上，一座威严的皇案静静伫立，轮廓森然。然而，皇案落在李存勖眼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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