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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源聚兵造反，势必渡河袭取郓州，而后依当年灭梁之路，南下汴州进攻大梁。请陛下急幸关东，招抚各军，免其为乱兵所惑！”
回想当年攻伐伪梁，那是何等畅快，他兵马未动，而梁将望风来归附。时来天地皆同力，一朝九霄龙吟惊天变，入了中原成了主。而眼下……
“大梁乃是重镇，这才几日时间，怎会如此轻易让李嗣源攻破？”事情大出意料，姚彦温惊慌不已，又实在想不通。
年初，大唐魏王李继岌率军班师，因途中康延孝反叛，李继岌不得不领军平叛，耽误了行程，后又令人押送王衍一行人先行。不待至洛阳，李存勖又下令，使王衍等人暂居长安，无诏不得入洛阳。究其原因，是邺都兵变，洛阳不免人心惶惶，为防王衍入洛阳后平白惹动乱。
自天下大乱，李存勖跟随李克用领兵征战以来，数十年沙场纵横，他还从未碰到过此等光景。便是以往战事不利之时，也没有将士这般逃散的，何况此时还未与敌交战！
李存勖听完这些话，惊愕半晌，无力坐倒。
此番东征，李存勖仍旧让李绍荣领骑兵先行镇守侧翼，自率侍卫亲军缓进。
向延嗣本是宦官，他早就看见刘氏貌若天仙，只是他要来无用，此时见监刑官吃瘪，也不能将对方捞到手，心里畅快，不禁发出一声嗤笑。
李存勖感到无颜面对昔日的自己，更无颜面对眼下的自己。
李存勖勒马停缰，无奈摇头，仰天喟然长叹，继而自嘲一笑。
果然每逢清醒时，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大不如前。只是这些年来，真正清醒的时候愈发少了。更多时候，是在醉生梦死。皇后说天下是双手打下来的，我们夫妇君临天下是天命所归，难道自己就真以为人心不足惧了？
姚彦温抱拳道：“陛下好意，将士们自当省得！”
“万事休矣！”李存勖摇头感念，下令班师回朝。
不日大军到达荥泽，李存勖遂遣龙骧都指挥使姚彦温，率精骑三千为前军，先东征军一步去支援大梁，帮助大梁把守城池。
“我儿举国投降，唐主反而要杀尽我全家，如此作为信义何在？”王衍生母徐氏，曾今的蜀国徐太后振臂大呼，“蜀国虽亡，我儿虽死，料你唐主也将大难临头！”
原来李嗣源起兵之后，大梁知州孔循一方面逢迎李存勖，表示大梁必定坚守待援，一方面见李嗣源旦夕之间联络了齐、贝等州与泰宁、平卢诸镇，军势大振，又巴结讨好李嗣源，想要左右逢源。就在这种情况下，李嗣源一面与孔循虚以委蛇，让其放松警惕，一面暗派李从珂、石敬瑭为先锋，星夜赶至汴州，杀入封邱门，如此竟得一夜之间便夺得大梁。
有必要如此跟自己置气，如同一个孩童一般吗？
不日，李存勖相继接到军报。
不时，一支精骑出现在李存勖面前。为首的，是一位英姿飒爽而又分外年轻的将军。精骑没有打旗号，那位年轻将军左右也没什么标识，但哪怕是隔得很远，李存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是谁。
滑州易帜。
甲士手起刀落，王衍率先人头落地。
到了李嗣源面前，姚彦温当即下拜，开口便道：“京师危急，陛下为李绍荣所惑，我等无力回天，还望李帅清君侧、保社稷！”
是李嗣源德高望重、狼子野心、早有所谋，还是他李存勖失了天下人心？
但他又有些心有不甘。这些年来，他沉溺享乐，逐渐淡忘了沙场铁血，此时面对局势的无力，让他恍惚间想起当初自己纵横沙场的风采，一时心绪难平。当年他是那样望风披靡，几乎所向无敌。
李存勖想起前日，他在洛阳整军准备东征，为提升士气，稳固军心，特地搬出内库金银财帛，赐给诸军将士。李存勖本以为此举会让诸军将士感念，从而愿意奋战，然而将士们却当场哭号：“我等妻儿，早已饿死，今日还要这金银布帛何用？！”
他回想起他时常只率百骑去挑衅敌军，引得敌军万千人马出营，而他总能在纵横捭阖一番之后，潇洒离去。倘若敌军来追，便会被引入陷阱，被他的大军一举击溃。
泰宁易帜。
刘氏奋力撇过头，虎狼环饲下，她的身影倍显单薄，显得弱小无比，此时却慷慨悲壮道：“国破家亡，义不受辱！”
李存勖由此才知，因为猜忌武将、对军队寡恩，这些年他把将士们的心寒到了什么地步，而他拨下的军款，被层层剥削，又进了哪些人的私囊！
随行监刑官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肯说。
贝州易帜。
年轻将军下马，不顾李存勖护卫的拔刀戒备，走上前来，在李存勖面前行礼，“参见陛下！”
刘氏生得极为貌美，是王衍昔日最年轻的嫔妃，发似乌云、脸若朝霞，最得王衍垂爱，此时她嘤嘤含泪，楚楚可怜，只是该劝的早已劝过，她为王衍斟满酒杯，凄婉笑道：“夫君若是觉得能少些痛苦，便多饮些吧。”
这简直骇人听闻，但却是事实。
李存勖神情剧变，脸色苍白，大怒道：“怎会如此？姚彦温怎敢如此！”又对信使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给朕详细道来！”
向延嗣大怒，徐氏虽被砍头，他仍大步上前，拼命踩踏徐氏尸身，嘴里大骂不停：“死八婆，临死还口吐狂言，稍后将你尸身喂狗！”
监刑官恼羞成怒，拂袖道：“不知好歹！”
抵达大梁仍旧遥遥无期。
姚彦温先行后，李存勖继续率领大军赶路。至万胜镇时，接到前线传回的紧急军报，上有姚彦温所部遭遇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