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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保之说？”
史虚白行礼道：“壮士断腕，丞相当有此魄力啊！”
钱元瓘与吴国使者正对坐而谈。
钱元瓘毫不迟疑道：“假以时日，朝廷必将渡江南下，届时只怕吴国不保。”
也是，锦上添花之事常有，雪中送炭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大争之世多的可不就是趁火打劫？
卢绛眉目含怒，好歹强忍下来，对方这番作态，与趁火打劫无异，让他心头好生难受。
钱谬得了莫离传令，急召钱元瓘。
钱元瓘眼底闪过一抹厉芒，嘴里却没片刻停顿，“此一时彼一时也，陛下有廓清宇内之志，既然许我王用金印金册，怎会失信于天下，再就此事问罪于我王？”
因为韩熙载、马仁裕已经随军北上，他招来史虚白、周宗，对他们道：“十万骁勇，渡江北上，是为与中原争雄，如今钱谬却与北贼暗中勾结，图谋不轨，实在可恨！卢公回报，钱元瓘索要常州，态度强硬，这般看来，十万骁勇必须分兵一部，去常州施行我等先前的谋划了！”
“既是北上中原，岂能不见陛下？”钱元瓘露出追忆之色，“陛下雄姿非凡，至今思之，仍是时常感怀。”
心腹得令，立即退下，牵马出城。
说到这，卢绛悠悠品了口茗，才盯着钱元瓘，认真道：“大吴意欲与吴越王结盟，钱公以为如何？”
不给钱元瓘狡辩的机会，卢绛继续道：“眼下江南未平，中原之主还多有依仗吴越王的地方，姑且不曾降下隆恩，日后若是江南平定，钱公果真能得享太平？”
钱元瓘有恃无恐，神色淡然从容得很，仍旧是方才那般说辞，“卢公若是做不了主，大可回去请示徐相。或者予我常州，或者予我钱粮，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王绝不与你讨价还价。”
金陵。
“当然不够。”钱元瓘老神在在道。
卢绛微笑道：“素闻钱公饱读诗书，足智多谋，钱公可否教我，自古以来，以人臣之身，而用人主之物者，有几个能够善始善终？”
卢绛变色道：“江淮正在激战，乃用钱用粮之时，此时钱公有此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这钱元瓘，当真是不简单。卢绛心想。
钱元瓘悠悠道：“若是卢公做不了主，可回去请示徐相。”
周宗立即反对，“先生何其谬矣！这哪里是舍小利顾大局，这分明就是饮鸩止渴！如若吴越王得常州之后，仍不满足，又生出其它祸心，届时局面必将一发不可收拾，大吴危矣！”
钱塘。
钱元瓘含笑不语。
所谓劳军之物，也就是钱粮。
“淮南调集十万骁勇，发兵北上，誓就江淮之地，与王师作殊死之争。”莫离平静开口，“我军征伐江淮已久，物资损耗颇大，将士疲惫，若是淮南十万兵皆尽北上，于决战不利。传令钱塘，速速西攻，务必分淮南之兵！”
卢绛得到钱塘大军频繁调动的消息，连忙遣人回金陵禀报情况，催促金陵速做决定。
这话说完，钱元瓘目露精光。
“我大吴若是不能收复江淮之地，往后会如何？”卢绛不紧不慢道，双目紧紧看着钱元瓘。
计议已定，钱元瓘立即做出安排。
卢绛愕然道：“有闽地之利还不够？”
两人仍是各持己见。
“听闻去岁钱公曾北上中原，未知可曾见过中原之主了？”说话的是吴国使者，年纪轻轻，气度英健，正是卢绛。
数日后，钱塘。
卢绛面露微笑，缓和了语气，转而温声道：“然则我大吴不欲与吴越王相争，是知唇亡齿寒之理也，眼下北贼来犯，今日入江淮，明日便会入江左，我大吴与吴越，岂非是合则两益、分则两伤？”
史虚白道：“当日北贼兵发江淮，某劝丞相舍弃楚地，丞相不听，以至于有今日之困。今日丞相若是仍不能舍常州，来日必将重蹈覆辙！丞相，鱼与熊掌岂能兼得？！”
“你……”卢绛被钱元瓘的贪婪震惊到，一怒而起。
卢绛继续道：“古来君王多薄情，天下臣子，与之而言不过等同于天下物什，能用时则用，不用时则弃，所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无二。钱公请想，他日若是大吴与吴越彼此两伤，得利者谁人？”
卢绛也不兜圈子，正色道：“若是大吴与吴越王结盟，你我自然同进同退，有利共享，有难同当。”顿了顿，以表郑重，“他日若是吴越王南取闽地，大吴必然不会插手阻拦！”
……
钱元瓘望着卢绛，嘴角微微一动，不过仍是神色坦然，“我王为朝廷镇守东南，朝廷恤我辛劳，恩赐金印金册，此事难道卢公不知？”
“徐相勿忧。”周宗慨然道，“虽说常州之谋，不到不得已的地步不能为之，以免分散北上军力，影响大吴与北贼决战，然则事已至此，也不必迟疑，此番若能叫钱塘覆灭，亦不失为大功一件，对大局也有利！”
听罢钱元瓘与卢绛的谈话，钱铧对钱元瓘的做法深表赞赏，“若能谋得常州，只要我大军进驻，便已完成了朝廷要求我们发兵西攻的诏令，又能避免与吴国交战，平白损耗将士、钱粮、兵甲，是为一举两得。”
钱元瓘冷冷道：“卢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某不耻也！”
……
钱元瓘幽幽道：“得了常州，要威胁金陵可就近得很，往后钱塘对吴国，可就占尽了有利态势，届时观天下之变，若是中原恒久强盛，则我得常州而献之，可为大功，别的不说，承袭吴越王位也就顺理成章，若是中原不能恒久强盛，则我西进南下，都将游刃有余！”
“告诉卢绛，行常州之策！”徐知诰终于下定决心。
钱元瓘双目明亮，“妙计！如此一来，既能给朝廷交代，又能给吴国压力！”
钱元瓘含笑道：“岂止是一举两得。”
常州哪里是甚么穷困之地，它位在太湖之西，水利发达，农田肥沃，乃是鱼米之乡！
钱铧亦是双目明亮，再看钱元瓘时，心头又多了几分赞赏，暗道：看来中原之行，此子收获良多，已是又成长了一大截！
卢绛见钱元瓘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便知自己的话终于起到了作用，也不在乎对方的言语触犯，以一种诚恳的语气道：“某有一言，乃为钱公计议也，不知钱公可愿听上一听？”
钱元瓘与卢绛各自散去之后，后者回到驿馆，前者不久就被钱铧拜见。
卢绛嘿然道：“吴越王用金册，使金印，平日礼仪，皆循帝制，我闻中原之主最重君臣名分，未知李嗣源可能忍乎？”
钱元瓘笑了起来，就像听到了莫大笑话，“卢公，吴越王不是要出兵江北，只不过是承诺不向吴国发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