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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璟流泪拜于榻前。当日,逐道人。
“不必忙活,我坐一会儿就走。”李从璟摇摇头,“你舍了朝廷赐下的屋宅,只带几个丫鬟婆子四处行走,我本以为过一阵子你就会回洛阳,却不曾想你竟在扬州定居下来,而且看样子,那些丫鬟婆子也被你遣散了……这样的日子,对你这样的大家闺秀而言,未免太清苦了些。”
“太子?李从璟?他来了?”糟老头愕然,脚步顿在门口。
“何人能让我的掌上明珠在门口久久守望?”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说话的是个糟老头,怕是到了耳顺的年纪,一只袖子空荡荡的,显然里面已经没有手臂,不过精神矍铄。
糟老头也望向巷子口的方向,仿佛那里还有人似的,“或许,他已经懒得取我这颗不值钱的头颅了。”
不日,有道人至洛阳,言说有长生之方,意欲呈现给皇帝。李从璟稍事迟疑,即将道人请进宫来,细问之。
斜阳前的小娘子安静的低头坐着,柔嫩的脸庞吹弹可破,她做针线的时候神色安宁认真,像一片无言的秋叶。她的手指上生了一层茧,不是很厚,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晶莹剔透。
五月中旬,王师主力从金陵班师回朝。
“坐就不坐了,还得回去洗衣裳呢,咱家那几个小崽子可不让人省心,每日里也不知去了哪些狗窝里瞎混,这衣裳往身上一搭啊,就不曾有干净过半日的。”中年妇人将手里的一双布鞋放到桌上,“都知道孟小娘子手巧,这双鞋就麻烦你帮忙给绣一对鸳鸯,咱家那小妮子等着出嫁的时候穿哩。”
长乐坊是扬州城东一个不起眼的坊区,居住在这个坊里的多是些没甚么产业的寻常百姓,故而坊里也没甚么招摇的酒肆与兴旺的商铺,除却民居外便是些满足坊民日常所需的小铺面,汤饼铺裁缝铺这一类,显得有几分萧索,却也别有一股简单平凡的宁静意味。
……
是日,宰相、亲王、公主、嫔妃,齐聚于雍和殿。
心头微微苦笑,小娘子俯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说罢这话,李从璟就带着一干随从离开。
目送李从璟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孟延意还有些发怔,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素衣麻衫的小娘子抬起头,露出一张婉约清丽的面孔,未施粉黛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随和的笑意,“王大娘来了?快坐。”她站起身,虽然衣裳略显宽松,但还是能看出她身段苗条。
中年妇人虽然没坐,但还是跟小娘子唠了两句家常才走,小娘子送到门外,这才回到屋里。把那本对她而言像是珍宝一样的诗集收好,提出一个装满各种碎步、花样、阵线玩意儿小篮子,放到那张不值几个钱的木桌上,复又坐下来,就开始低头摆弄那双新布鞋。
李嗣源闻听此事,大怒,召李从璟至榻前,斥道:“自古生死有命,何曾闻听有人因方士之药而得长寿?你身为大唐太子,掌军国大政,岂能听信方士妖言?速逐之!”
李从璟站起身,就要离开。
大军征战淮南已经多时,将士疲惫,思乡念家情绪浓厚,已经不适合继续征战,须得带回洛阳暂作休整。虽然闽地、岭南还没有平定,钱塘还没有王师驻军,这却是来年的任务,眼下急不得。
这些平凡但却不简单的针线活,就是她生计的多半来源,她的手巧之名传遍了附近几个坊,性子又温和识礼,是以很多人家都愿意将自己做不了、或是不愿做的针线活拿来给她做,哪怕是方才中年妇女那样的寻常百姓——谁让她要的报酬低呢。
屋子里空间并不大,李从璟不让孟延意伺候茶水,她就只能在桌前站着,难为她没有半分局促,“心里不觉得苦,便不苦了。”
孟延意没想到李从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微怔之后不禁追了两步,“太子……连茶水都不用一杯吗?”
四月的时候,江南西道的十二州县都平定下来,没有甚么大的战事,某些想要趁机起势的贼人,也在王师迅速有力的打击下灰飞烟灭,对新得之地的接收、治理事务,大唐的官员已经轻车驾熟,也没甚么需要李从璟多操心的。
“哦?”糟老头这回显得更加惊讶。
“又或许,他留着我,是要我好生看看,大唐在他手里会如何兴旺繁盛,好让我知道,自己曾今的行为是何等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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