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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会战爆发。
思前想后片刻，吴生转过头来，正要对月朵说甚么，却发现月朵正紧紧注视着他，哽咽与抽泣让她的肩膀不停抽|动，泪水倘佯的眸子里，满是可怜兮兮的哀求之色，这个衣衫破败，头发泛黄的贫弱少女，此时就如一只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小猫，不安地说道：“你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可好？”
两国交战，亦用降卒，汉朝也有投降匈奴之汉将，为匈奴练兵的旧事，老酋长认为吴生已经是自己人，用他也没甚么稀奇。怪就怪吴生这些时日，把自己隐藏得太深，而且为了博取部落信任以图将来，平日的表现太好——否则，老酋长也不至于想要把女儿嫁给他。
“发生了何事？”吴生用蹩脚的回鹘话诧异的问。
说着，手上猛地发力，把吴生推倒，手脚迅速去解自己的衣裳，“今日咱俩就成亲！”
……
吴生清楚的知道，他这一走绝对不可能再回来，说不得临阵之际还会见机行事，将老酋长及其部兵马卖给唐军，所以此时面对月朵充满关切的唠叨，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能尽量不去看对方那双充满依赖与柔情的眸子。
月朵将那柄黑乎乎的简陋匕首塞到吴生手里，让他带着防身。
被吴生一问，月朵眼泪流得更厉害了，须臾便哇哇大哭起来，让吴生好一阵手忙脚乱。
药罗葛狄银急令，境内所有适龄男子，皆要应|召从军，与唐军决战。如此，药罗葛狄银还嫌不够，又纠集了境内所有罪犯、奴隶，加入到甘州防御战中。
因为读书识字的缘故，他被奉命出征的部落老酋长带在身边，担任类似书吏的职务。
“我走了。”吴生往四处看了一眼。
吴生想起做了匈奴俘虏的李陵，想起在以往的一场场与异族的战争中，在河西、西域、草原被俘虏的那些汉人将士，在恒罗斯被大食人俘虏的唐人工匠，他们在成为异族的俘虏后，是都死了，还是融入了异族？
“活下去，比甚么都要重要。”吴生在心里想着。
吴生低下头，不愿意放弃大好机会，“酋长有命，某怕是不能违抗。”
吴生说不出话来。
部落里的俘虏们，眼下无疑是想要回去的，但是十年后如何，二十年后如何？他们想要回去，他们的子女又如何？
待月朵哭得声嘶力竭，只能一下下哽咽抽泣的时候，吴生终于弄清楚了缘由。月朵的兄长，也就是那座小帐篷的主人，她唯一的亲人，俘虏吴生的家伙，在与唐军的交战中战死了。
他脑海中旋即冒出一个念头：早晚我得烧了这个部落，救出被俘的同胞，与他们共迎王师！
吴生吓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一把将月朵推开。
生不由己流落异国他乡，活下去，与人和睦相处安稳的活下去，才是平头小民所期望的吧？纵然有苦有泪有辛酸有无奈，却无法左右求生的本能。
酋长要换他，月朵不可能反抗得过，唯一的可能，就是吴生自己不答应。
张了张嘴，吴生哑口无言。
看着眼前百余人的队伍，吴生觉得实在是单薄得很，然而部落里的青壮战士，早在药罗葛狄银发兵灵州的时候就已经征调过一回，眼下的这百余人中，还有不少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不过十多岁的少年。
夕阳无声，草原旷寂，部落里的帐篷星罗棋布，吴生心头的思绪越来越乱。
国家民族总是那样大，个人总是那样小；战争总是血流成河，日子总是平淡如水。国家民族意志之下，仁人志士之外，各国各族寻常百姓的心肝，实则又有多大区别？
吴生原本以为，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但他忽略了面前这个少女的单纯程度，她一把抓住吴生的手，用与他命运与共的神情坚定道：“只要你不愿意，酋长也不能勉强，你早已跟我们没甚么两样，不再是部落里的奴隶，你能自己选择！”
对于吴生而言，眼下的选择还谈不上两难，他心中坚定的想要回归大唐，所以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该选择谁。只不过在他还未做出选择时候，一件大事就将他何去何从的问题压了下去——唐军已经攻下凉州，眼下正大举攻打甘州。
吴生只得默认，虽然这些时日与月朵相处不错，对方对自己也早无防范之心，夜里从来都是躺下就睡，不仅帮自己洗衣缝补，每有奶酪肉食都是分自己多半，美其名曰多劳者多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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