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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武公主身躯一晃，有些站不稳了，左右侍女慌忙扶住。
建昭四年（前35年），春，长安。
一旁的侍中金敞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道：“春季乃行葬之季，共侯之棺最多只能停放三日，若三日后出殡，何人扶棺？”
此间事了，一定要奏明天子，好生褒奖这位侄儿，敬武公主如是想。
敬武公主欠身屈膝：“未亡妇谢过金氏仲昆。”
正月十八，戚里，富平侯府，第四代富平侯张临，苦苦支撑病躯一年，始终未能等回独子。终于在这一天夜里，于昏迷中大骂“逆子死于野”，继而又呼“我儿胡不归”。就在这骂与呼的反复中，撒手人寰，年三十七。
正月十九，天子下诏，赐东园（专为皇家诸侯制造随葬品的官署）秘器十二品以葬，敛以玉衣，并赐号“富平共侯”，极尽哀荣。
如此孝行，自然是朝野褒掖，与他那个不孝无德的堂弟放一起，这对比更是强烈，阳都后人张承彦之名渐渐传开。
敬武公主咬着嘴唇：“吾儿身在胡地，身不由己……”
金氏昆仲，既是高官显贵，亦是张氏故旧，登堂入室，望棺而拜，理所当然。
金常摇摇头：“父逝儿不归，无论是何缘由，必遭御史弹劾，削户降俸那是轻的，若是物议沸腾，只怕爵位难保。”
这位年不过三旬，昔日风华绝世的美妇已完全变了模样。她头束白绫，身着孝服，不施粉黛，由此脸色的苍白与眼圈的青黑格外明显，整个人给人一种憔悴至极的感觉。而厚厚的白裘，衬着细长的玉颈，更显得身躯瘦弱，惹人生怜。
敬武公主脸色一白，轻声道：“吾儿尚在，冰雪难行，故而……”
而当敬武公主出宫后，奇怪的事发生了，天子在此事上表现出与之前不同的缄默，而以天子言行为风向标的百官自然集体失声，有关这位富平侯世子的物议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张氏子弟的良好风评。
现在唯一能给她安慰的，就是她还有个好侄儿——门堂阶下，那模糊在淡淡雪花中的颀长人影，不断向前来拜祭的宾客鞠躬回礼。雪花早已落满他的一身，每一鞠躬，帻头与双肩的雪粒洒落，雪粉飞扬……
而与富平侯离世一并引起世人瞩目的，还有一桩富平侯府家事——富平侯唯一的嫡子张放，游剑塞北，一直未归。
正思虑间，一阵踢踏脚步入耳。敬武公主忙振起精神，恭迎入堂祭拜者。一般千石以下官员，只在堂下祭拜，能登堂入室者，非贵即故，纵是公主之尊，亦不敢怠慢。
金常道：“恕常无礼，如此大事，未见富平侯子身影，敢问公主，少侯仍在否？”
又半年过去，直到翌年冬春之交，富平侯辞世，而世子始终未归，这又一次点起朝野义愤之火。而漩涡的中心，富平侯府，此时已陷入悲痛急怒之中。
直到金氏昆仲告退离去，敬武公主还呆呆立着，神思不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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