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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延寿、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以屯田之卒，合四夷之兵，诛斩郅支，扬威异域，古之将者，莫此为甚。臣曾闻，论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疵细瑕。《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宜速犒赏。”
张放缓缓蹲下，注视着杜勋的眼睛：“我知道，我是第一批入关者……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护送郅支首级入京，谁敢为难？”
瞧瞧，这话与之前石显、匡衡的言论何其相似？不愧是一脉相承的儒家代表人物。
张放惊讶不已：“是你们？你们怎么来的……噢，郅支的首级，是你们护送来的吧？”
杜勋身后的人，叩头如捣蒜，竟是丘仲。
石显、匡衡俱奏：“延寿、汤擅兴师矫制，幸得不诛。如复加爵土，则后奉使者争欲乘危徼幸，生事于蛮夷，为国招难，渐不可开。”
在这场治政博奕中，甘延寿与陈汤，只是他们手里的棋子，互相攻讦政敌的工具。
这时候，每个人都意识到，能打破这个僵局的，只有持中立立场的第三方力量。谁符合这要求呢？从石显、匡衡、繁延寿，到许嘉、王商，都在苦苦思索。
首级运到长安，很明显，接下来就要涉及到是否悬首示众的问题。朝堂上同样分为两派，嘴炮互攻。
搬出先帝、搬出帝师，匡衡这一记杀手锏很厉害。
张放拳头攥紧，嘎嘎直响，声音从齿缝里挤出：“甘都护与陈校尉到了哪里？”
当初还是宣帝在位时，冯奉世矫诏合兵，平莎车之乱后，宣帝召集朝臣议功。丞相、将军都说：“《春秋》之义，大夫出使国外，如果遇到有利国家之事，可以自行其事。冯奉世的功劳尤其显著，应当加封爵位赏赐土地。”
张放接过奏章，轻击掌心，西眺长安，悠然道：“谁说服丧就不能做事情的？”
杜勋点点头，张口刚要说什么，却忍不住痛哭失声，用力捶地。
丞相匡衡是继帝师萧望之之后的儒派代表人物，言必引经，论必据典，他搬出汉朝最重要的典籍《四农月令》，确有相当说服力。
你不是以大自居么，咱就用圣人之言反将你！
一条五大三粗的汉子，噗嗵跪倒在泥泞的洼地，重重将头叩进黄浊的泥水里。
论嘴炮，这位凿壁借光，读书万卷的匡衡又岂会惧，立即抓住许嘉论点中的一个破绽，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既言冯右军，当知昔年是何人阻其封侯，而先帝又是因何之故未封？”
这是典型的儒家言论了。使者代表大汉出使，最好别生事，被杀算你倒霉，但你矫诏兴师讨伐，万一失败，给国家带来灾难怎么算？
建昭四年二月初，陈汤的奏章与郅支的首级一并送抵长安。关于郅支首级的处理，在未央宫引发了激烈争辩。
匡衡说的这个人，就是前太师、儒家宗师萧望之，而他也是元帝最敬重的老师。
元帝频频点头，这话听上去有道理，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杜勋！居然是杜勋！
从悬不悬头，到封不封侯，朝堂变辩场，口水仗愈演愈烈，把元帝弄得头晕脑涨，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