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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他很希望自己能够出现在报纸上,希望自己的经历能够让更多的像他过去那般的农民看到,然后跨出那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当时我们队里几个同乡常凑在一起唠叨,发泄心中的气愤。我们觉的为了混口饭吃,而加入这样的队伍算是倒了霉,这仗还有什么打头?那被杀的人很多都是本本分分的平头百姓!

    我还资助过学堂的娃娃,我想要更多地孩子上学。

    ……

    我爹出去做买卖,家里的地就是他跟我娘在捯饬,我十岁的时候他已经是大人了,除了在自家地里干活就是给地主卖长工、打短工。一直到我十三那年,我哥都二十了,还没娶上媳妇。有一天,都正在割谷子,来个人喊他在田坎上说了几句话,他回来跟娘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家里也不知他的音讯,十几年了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我还有个哥叫黄有田,比我大七岁。是我娘跟之前那个丈夫生的。

    这对黄定友是一个很深很深的刺|激。

    而这份刺|激反映到黄定友的身上时,那就是在报社开业至今已经一两个月的时间了,黄定友高亢的工作热情,和极端负责任的工作态度,始终被保持了下来。

    教官真是个好人,识文断字,从不跟人红脸,脾气再没怎么好的人了,枪也打得准,还会给人正骨头。要是他没死,现在至少也是个校官了。

    没多长时间,我所在的营头就从归德下到了陈州,然后抵到了沙河。我在沙河呆了小半年,没见打仗,两边全是对峙和小规模冲突,队伍又给拉回了归德。

    除了我,俺娘还生了俩孩子,一男一女,小妹死了,小弟现在过的挺好。

    我跟着部队走南闯北,我见过高山,看过大海,知道啥是沙漠,知道啥是草原,知道啥是森林,我打死过老虎,我见过死掉的鲸鱼,我才知道原来这世界这么大。他比我原先想的要大的大的多。

    我家的日子过得也比地主家好多了。

    掀过新的一页,一段平实中带着一股坚定不移的力量的文字映入黄定友的眼帘,这是一个三十岁的三级军士长的自述。

    黄定友放下了手中的笔,这段文字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每一次看到他心里都有着很深的感慨。

    小时候,我没上过几学,不认字,就老听人念叨‘人之初’和‘赵钱孙李’,晓得有孔子、孟子,但一个大字都不会写。我从十岁开始给地主放牛,还债么,从10岁到14岁,我在家除了砍柴种地外,就是给地主放牛。

    黄定友伏在桌案上,一个字一个字审核着手中的文稿。这是远东报社正式开业后做的第一个系列报道:‘军人’的所有摘要。

    但现在我知道我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因为我所求的全部都是别人给我的施舍,这就是不对的。事实上我所求的剩菜馒头那是我的劳动换来的。

    真可谓鱼和熊掌,无法兼得啊。

    不能因为一口吃的,给人跪在地上当狗。

    那个过去嘲笑我的地主儿子,现在见了我,他是个孙子。他现在才是个土鳖。他知道个屁啊?

    三个朱笔写下的字迹鲜亮眼睛。

    但是黄定友很轻松的就能从老兵的这些言辞中看到一股中国传统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炙热感情。

    当时归德的位置很特殊,它那里向东就是山东战场,往西就是鲁山那一疙瘩,南面的安徽还算平稳一些,但东南就是苏北。所以天天都有大队的粮饷从归德过,经常有大批的伤员被送回来。那些伤员有的死了,有的活着却是废了,满清才不会管那些残兵呢。很多人伤还没好透就被赶出了伤病营,就只能在归德乞讨,惨得很。

    老天爷,他才多大年纪啊?就已经坐上了总编的位置。金陵要闻的总编年纪比他爹还大三岁。

    “朝廷要打哪,那就打哪!”

    “怕?怕死么?都是狗屁。”

    那时的他显然就没有这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责任心。

    这几年除了军功田外,我爹我兄弟置地建房,称富一乡。现在俺家的房子有二三十间,田地百十来亩,外有枣园一处,约十余亩。此外,我兄弟还与人合伙在县里开设货栈,贩运鲸油、布匹、糖果等杂货。我家比村里过去的地主有钱多了。

    时间就剩下三天了。

    我不会觉得自己过去不认得字是自己笨,更不会觉得别人家大鱼大肉,自己家吃糠咽菜都填补饱肚子是命中注定,教员教了我很多东西的。我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知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我知道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而结果是,黄定友的总编宝座已经基本可以确立了。

    那时候皇帝正带兵打江南。归德城里头的摊派越来越厉害,等到皇帝把杭州都给打下来的时候,归德的摊派就更厉害了。当兵的和衙役还开始大肆的抓人,说是抓的剿匪乱党,实际上就是讹诈人的。那些日子,乱七八糟的消息传来很多,尤其是剿匪和割辫子的。

    最终三易其稿,黄定友现在手中拿着的就是最后的定稿。

    “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去想别的?我在南京不也一样远离家老家么?离家一千里和离家一万里有区别吗?我心里头有的只是自豪、荣耀和满足。”

    因为我所想要的一切都可以用我的这双手换来!

    俺教官是个好人,他说我这名字太没志气。人这辈子求的就是今生,要盖上房子,娶上媳妇,生下娃,要吃得好穿得好,要舒舒服服,求什么的下辈子?下辈子那还是自己么?

    这都不是老天爷注定的,这是俺用自己的命拼来的,是俺爹俺兄弟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来的。

    现在这天底下还有很多的穷人,不是每个孩子都能上学的,但那些穷人只要愿意认真地干,他们也能像我一样不愁吃喝,也能让娃天天上学。

    我当然不再是过去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土鳖了,我什么没见过啊?

    张金来三级军士长的身份在军队里并不多么崇高,他面相朴实,也没有军官所表现的贵气和骄傲,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甚至除了他那时刻挺得笔直的腰杆外,他都很想一个农民。可就是这样一个军事技能一流,正考和补考却全都没有过线的老兵,面对《远东新闻》的记者的时候说出了这么一番自豪和骄傲的话。他为自己现在享有的一切骄傲,他打破了一个中国最普通农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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