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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年战乱不休，各地乞丐与流民多如牛毛。
郭允明友善地对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缓缓移动脚步，走到船尾。目光再度转向正常人已经根本无法看清楚的黄河南岸，把自己重新站成了一个雕塑。
案子破起来不废吹灰之力，郭允明这个人犯也被抓了个证据确凿。
这是他在尸山血海里打过无数滚儿，才养成的直觉。只要有危险靠近，他的双眉之间，鼻梁末端位置，就会隐隐发麻。曾经多次在关键时刻，这个直觉救了他们的命。所以，郭允明绝不相信，唯独这次，自己的直觉居然出了问题！
郭允明不敢想象自己断了腿之后的模样，所以他每天乞讨时，都使出浑身解数。如果到了天快擦黑还没完整任务，他就不再抱着行人大大腿苦苦求告，而是想办法去偷，去骗！哪怕因为偷窃和诈骗被一次次打得头破血流，至少那些人不会因为几个铜钱的损失，就把他活活打断腿。
从那时起，他跟人比耐心就再也没输过。
全身的血流都几乎停止，苍白的脸孔，也被夜风吹得几乎麻木。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忽然，黄河南岸亮起了几点火光。
一个是曾经在后唐明宗麾下效过力的沙陀人刘知远，现在的汉王。
但有一个定期给差役们缴抽头的乞丐头目被杀了，地方官府却立刻抖擞起了精神。
郭允明站在船侧舷后，身体随着大船的转动而缓缓转动，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岸上黑漆漆的旷野，仿佛旷野中，随时会扑出一只猛兽来，扑向他的喉咙。
此人之所以迟迟没有出手，不过是没找到合适时机而已。
“长史，回船舱吧，河上风大！”都头李文丰顶着乌青的眼眶走上前，低声劝告。
刘知远是沙陀人的后代，性喜骑马射猎。光是辅助追踪目标的猎鹰，在家里养了十几只，每一只都价逾千金。
半夜，在老乞丐像往常一样，再度醉醺醺地凑到他身边，试图重温“师徒之谊”之时，他用那把匕首割断了此人的喉咙。
每天至少半升米，或者三个铜板。如果天黑后完成不了任务，等待着小乞丐们的，就是柳条、板子，甚至铁棍。
每天晚上，师徒两个都抵足而眠。
因为他已经输无可输！
“不必客气，我是说真话！你赶紧下去眯一觉。照当前这模样，估计顶多再有大半个时辰，船就能靠上北岸。等上了岸，咱俩再互相轮换！”不想方设法害人的时候，郭允明会变得非常大度体贴。见李文丰迟迟不肯移动脚步，笑了笑，继续补充。
当晚，郭允明在回栖身破庙之前，将匕首藏在了石头底下。令其没有像铜钱一样，被老乞丐搜走。
于是，在某一天半夜，当他被突然而来的痛楚惊醒时，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
但是，他那时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再有耐心，都比不过一名成年人。
一年半后，鹰奴郭二在喝醉了酒，外出时跌倒在路边，昏迷不醒。被大雪盖住，活活冻死！
那名匕首原主人，在衙役们拿着“失物”向其邀功时，知道了他。用一封信，将他从杀人重犯，变成了少年义士。
只可惜，这位范大公子的能力，远远比不上他的野心。没等他将蓄养的死士派上用场，河东制置使的府邸，已经被重兵包围。范徽柔全家被诛，财产奴仆尽数充公。表面上作为书童的范允明，也属于被充公物品之一。
从那一天起，他又开始姓郭。并且被师父疼爱有加。
一年后，郭允明学会了鹰奴郭二的全部本事。
耐心和警觉，造就了他，给予了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
敌人依旧在岸上，正盯着大伙离开！无论瓦岗众如何冷嘲热讽，无论韩重赟如何花言巧语，他郭允明，却依旧坚信自己先前的判断。
他调|教出来的猎鹰，是整个节度使府，乃至整个河东最好的。没法不引起节度使刘知远的关注。
但是，郭允明却清醒的知道，自己能拥有眼下的这一切，与自己无人能及的耐性|息息相关。
残疾的孩子，总能博得更多的同情。在此后三个月乃至半年内，那名女孩就是烂鼻子乞丐的摇钱树。至于那个女儿会不会落下终身残疾，没人会再考虑。通常，被打断了腿的小乞丐最多也活不过半年。而那时，赚够了数十倍“成本”的烂鼻子，可以拿着钱再去别的城市买一个“女儿”，打断她的腿或者胳膊，继续他的发财大计！
而一个奴仆年老体衰时，所能获得遣散费用，从来不会超过两吊。
如今，天下豪杰麾下的队伍中，依旧保持着很多沙陀族习惯的，只有两家。
他要用自己的耐心和警觉，挖出南岸黑夜中那个对手的真容。
随即，幸运之星再度照耀了他。
一旦机会临近，此人绝对就会忽然从墨一般的黑夜中钻出来，对着大伙的喉咙，露出锐利的尖牙！
然后，他又从养鹰猎奴变成了节度使的马童，贴身小厮，内府二管事，如是一步步爬到了刑名书吏位置，一步步洗清了身份，从奴仆变成了良家子，名门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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