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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说了很多我的事，没有一样错漏的。”
得，小本子又合上了。
宋学铭愣了一下，朝着云峰望了过去。
“行，我先出去。”无奈，宋学铭只好点了点头，临走又指着云一先道：“问你啥就答啥，别耍花样知道吗？”
“放屁！”云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云一先怒斥道：“你们截获了我的家书！”
“他说，他真是我的孙子，不是什么国民党特务。”
“我是您孙子，您是我爷爷。”云一先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
“那行，你说说，你是什么人。”
“不是……指导员，我这审讯记录怎么写？就写他是你孙子吗？”
宋学铭急忙跟了上去。
话到最后，云一先已经有些许哽咽了，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自己的爷爷。
很快，审讯室内只剩下云峰和云一先了。
小小的石室，一张桌子，三张椅子，一盏煤油灯。
宋学铭一下拍案而起，如果不是云峰抬手拦着的话，大概已经冲上去揍云一先了。
“你还来劲了是不？”
清清瘦瘦的，长着一张刀削一样的脸，轮廓分明。一手握着钢笔，一手翻着小本子。
“啊？”
云一先继续说道：“刚新婚不久，你就告别妻子，被征调到这里来了。你的妻子怀孕了，已经写信告诉你。你曾经告诉你妻子，等战争结束了，你想去上大学。你小时候，家门口有棵梧桐树，上面有个秋千，是你父亲帮你做的。”
云峰似乎还有点恍惚呢，一双眉蹙得紧紧的。
“这就两句话的事，能说那么久？”
“你的妻子叫程静莹，杭州人。”
“你出去一下吧。”云峰推了推眼镜道。
“我说了自己想办法！”
一下子，审讯室内安静了，两个人瞪大了眼睛对视着，彼此都咬着牙，微微颤抖着。
那目光，看得云峰都有些诧异了，干咳了两声，指了指云一先的身后道：“认得这八个字吗？”
黄绿色的粗布军服。
蹭到郭炜旁边，胖子小心地问道：“他们……在说啥？”
“你的父亲，在抗战的时候被日本人杀了。当众枪决。因为他为地下党传递情报。你躲在你姑妈家逃过一劫。但你说你不恨日本人，你只恨自己的国家贫弱。你说不要将希望寄托于任何人的怜悯，要自强。和平，不是靠施舍的。所以，朝鲜战争开打，国家需要懂英语的人，你虽然只懂一点，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自荐。”
能有机会看到自己爷爷年轻的模样，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他了吧。也只此一次机会。
一句“不许虐待战俘！”将宋学铭又压回了座位上。
“那你倒是说呀？”宋学铭又翻开了小本子，准备记。
……
“韩国人都这么叽叽喳喳的，他们可以把一个问题反复反复地说。”郭炜干笑了起来，似乎觉得不对，又收了收神。
……
这一串怼过来，云一先彻底不说话了。
“你这是耍我们是吧？”
“我不是国民党反动派！”
囚室内，韩军士兵全都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那个韩军少校似乎都开始分配任务了。郭炜、中年大叔也都认真地听着。
胖子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我说了，我是你的孙子。”
云峰愣了一下。
云一先被解开了脚上的绳子，手却还捆着。静静地坐着，望着坐在对面的，自己的爷爷。
“我真是他孙子！”
“你家书里连小时候家门口的秋千都有提到吗？”云一先咆哮着吼了回去。
“我不知道。”
“呵，你们调查得还挺清楚的嘛。”云峰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我，我没有要虐待他，这就吓一吓。这些国民党反动派不吓一吓，是不会说真话的。”
因为他忽然发现，他怎么解释，都是解释不通的。
即便是昏暗的灯光下，云一先也能清楚地看到他军服上起的毛球、打的补丁。
这天有点聊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