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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砚与赵会还好一些，但褚行毅本是精于绘事之人，又从卢鸿习画多年，今日看了这等画法，只觉得头昏脑涨，看不出头绪来。几次张嘴欲说，但见卢鸿目光专注，虽然下笔凌乱，却一丝不苟，只得强自忍住。
※※※
卢鸿安慰道：“这件已经很不错了，比之邢窑相去已经不远。若说器型功力，更非寻常邢窑能比拟的了。”
中国画自来，便有笔墨之说。所谓“笔”，便是指线条；所谓“墨”，便是指色块渲染。但古时作画，尤其是山水画法，定然是先笔后墨，即先以线条勾勒，之后添色渲染。且自古以来中国画，多为以笔为主，以墨为次。
卢鸿皱眉道：“怎么这晚回来，可是没有么？”
浅绛彩绘制比起其他彩瓷来，特点便在“浅绛”二字。所谓“浅绛”，乃是由山水画法而来。山水本分二宗，是为青绿、浅绛。所谓“青绿”，乃是以石青、石绿等矿物颜料为主，画出来金碧辉煌，厚重明亮；浅绛山水，以墨为骨，稍加淡彩。浅绛彩瓷便是仿照浅绛山水的画法，在瓷器上画出浅淡风格山水等图画。虽然不只限于山水，但山水确是浅绛彩的主流。
若是他人这样乱刷，早就被人藐视得无地自容了。只是卢鸿是什么人，说起山水画来，放眼天下只怕再没人有资格敢对他指手画脚。因此旁观三人吃惊之余，心中更多出一份期盼了，隐隐想到必然是这瓷画另有玄机，只怕这次自己又有眼福，可以见到卢公子新有什么奇招出台了。
褚行毅在卢鸿面前，一向有些拘束。依然是老老实实地问过礼才道：“卢先生欲寻之物，学生总算不辱使命。只是不知是否够用。”
卢鸿此时也遇到了点难题，前时烧制澄泥砚的赵会这一段不断地往他这里跑，希望这位无所不能的卢九公子能给自己有所帮助。
当赵会领人将梅瓶与颜料拿来时，褚行毅才知道卢鸿是要在这瓷器上绘制图画，入窑烧造。这一下大感兴趣，登时便又发挥出锲而不舍的学习精神，问这问那，眼睛不眨地盯着。好在卢鸿也适应了他这特点，倒也没受什么影响。
不想这一去，直到晚上方归，却是两手空空。
看着眼前满是桃胶的木盒子，卢鸿眼睛发直，真不知道褚行毅是如何找来这些个桃胶的。
“制——砚？”卢鸿大惑不解：“褚兄怎么猜我是用这制砚的，这要用桃胶做出砚台来，那还磨得动墨么。”
次日一早，果然褚行毅早早便上门来，身后的家人身上，扛了一个大盒子。
卢鸿心中暗笑，邢窑之所以洁白如玉，那是因为当地出产的釉料。比如越窑釉料，含铁略高，无论怎么烧，都是烧出青瓷来。
“这有何难，学生有个好友，家中便有个大桃园。为此学生跑了一趟，找些人手打了灯笼忙到半夜，将一园子的树胶全都刮来了。这些够用么？学生还怕先生制砚，若多做几块不太够呢。”褚行毅显得颇是高兴。
唐时民间，也有以青或褐色为瓷器装饰的。只是一则过于粗陋，二则世人喜爱纯色，因此所见不多。
以颜料在瓷器上作画，笔迹四周也会洇开，便如纸上渗化一般。尤其是在颜色之上，再加笔触，看似容易，其实颇难。卢鸿前世时曾见人画过瓷，玩时也曾上过手，因此手下才有把握。只见他几笔下去，那一团深浅色团，便倏然呈现出了一脉青山，岭壑幽然，白云飘绕。褚行毅见了，忍不住“啊”了一声，这才明白那团深浅不一的色块中，竟然隐着如此的山势向背之形，明白卢鸿最初涂抹的意义所在。
所谓“青花”，乃是以钴土等材料制成颜料，绘于瓷器之上，再行烧制而成。因其图案高温烧成后，色为青蓝，故称之为“青花瓷”。
奉子战报一封封传来，平壤受困已有一月，虽然唐军连续攻打，但城中守得甚是牢固，一时怕难有所为。
卢鸿想到了，正是在后世曾经昙花一现的浅绛彩。这浅绛彩虽然因有种种缺点，流行时间不长，但其技术不难达成，更适合卢鸿这样的画技发挥。若能在此时现于世间，倒是一件美事。
画这浅绛难度倒不甚高，只是画瓷与作画不同，材料技巧，都别有玄机。卢鸿命洗砚取过一个小陶炉来，升了火，将那桃胶取过一小团，置于炉上化开，又将颜料磨成细粉，让洗砚细细和匀。
赵胡子苦恼地道：“问题是这颜色总是无法烧成纯白的。这件已经是这一批中最好的一件了。真不知那邢窑是如何烧出来的。”
“啊？学生还想，先生前时曾制过澄泥砚，这次用这些桃胶，大概是想做胶泥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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