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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逖就建议道:“从来驭民,须恩威并重,使其既畏我势,又感我德,乃可牧养之。”

    卞壸打趣道:“我观祖君之意,使君年少,且相貌平和,易以赤诚取信于人;祖君幽州杰士,行有兵戈相随,坐生峥嵘之态,无耐便只能临之以威了。”

    这从穿着打扮上就能够瞧得出来。你说堂堂刺史,见我们一些庶民,不|穿公服,而以常服相对,本属正常,但你有必要穿得这么邋遢吗?魏晋、南朝的士人大多数闲居时都是这幅打扮,手里要不捏扇子,那就端如意,执麈尾,其实都是服散的后遗症所致。

    陆陆续续的,淮阴县内十一家坞堡都派人来到了县城,大多数的坞堡主也跟陈奋似的不肯露面,而派了兄弟子侄作为代表,只有几家小坞堡,不敢抗命,坞主亲身前来。淮泗坞堡作为境内最大的武装力量,加上陈剑的恶名也并不在其兄陈奋之下,故此隐然而成为这群人的盟主,大家伙暗中串联非止一次,都立誓要共同进退。

    坞堡主们开会研究,应当怎样应对官府,而官府的代表三人祖——裴该、祖逖、卞壸,余人皆不够格——自然也会聚在一处研讨如何对付这票地主乡绅了。

    第一位正是前日所见过的那卞姓别驾,今日的穿着也与前日一般无二,头包黑介帻,戴三梁冠,身穿黑镶边的白绸衫,横玉带,着黑裙,系着白底的蔽膝……

    他在县城中本有眼线,汇报得很详细,说刺史、郡守这回带来了将近万人,但绝大多数应该都是途中收拢的流民,看着真象兵的,或还不足一百之数——这是把精锐都摆出来了吧,用意为何?难道是想要威吓我等吗?在座的都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绝大多数都沾染过血腥,哪儿那么容易被你们吓住啊。不过若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己方赤手空拳——兵器都被迫在衙署大门前解下了——或许只有自己一人有机会杀将出去……

    按照儒家的传统理论,君主正无需太强的能力,因为能力强而又无所制约,很容易变得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反倒会把国家给搞糟了。君主唯一必须具备的秉赋,就是能够识别和任用贤明的大臣,然后由那些大臣去实际管理国家——大臣不怕能干,因为有国君可以制约他,随时可以罢免他。这套理论最佳的代表,就是齐桓公前期,只管自己窝在内宫中吃喝玩乐,跟宠妾们乘船游湖,他只要任命并且绝对信任贤相管仲、鲍叔牙,自然国家大治。

    “此、此广陵郡守祖君。”

    而且裴该并未穿着公服,其打扮瞧着非常随意:头上戴着乌纱的卷裙帽,披一袭白色的大袖细葛衣,而且还散着前襟,露出衷衣来,下身着裤。裴该不是正经跪坐的,左腿蜷曲,横放枰上,右腿则朝前拱起,光脚踩着木枰,右手便随意地架在右膝上,左手则拈着一支蒲扇,轻轻摇动。

    祖逖苦笑道:“只有试逞口舌之利了。”随即转向裴该,说:“会商之际,我将疾言厉色,以逼迫之,文约则为之缓颊。即我临以威,文约施以恩,或可收取奇效。”

    祖逖笑着点头,表示说我正是这么考虑的。其实还有句话他并未宣之于口,那就是:我顶多跟这儿混一年,就要走了呀,随便那些土地主怎么恨我;裴该你将来可是要久镇淮阴,为我后方保障的,威只可慑于一时,德才能行之长久,所以你必须得唱红脸,那我走之后,才能跟那些土地主相安无事,不起冲突。

    裴该笑着说你们等一等,我进内室去换个打扮,你们就知道我在会商时要扮演什么角色了。随即返身入内,时候不大,就被裴度、裴寂二奴仆抬将出来,祖逖和卞壸一瞧他的打扮——乌纱帽、葛衣布裤,手摇蒲扇——当场就都惊了。祖逖甚至于直接站起身来:“文约此何意耶?若以此装扮示彼,必为彼等所轻!”

    因为经常服散的人,皮肤变得非常敏感,所以只能穿宽大的旧衣,避免摩擦;衣襟经常敞着,那是因为服散后必会燥热难耐,整天捏把扇子也是同样的缘故;而且不但穿旧衣,衣服还不能浆洗,导致穿得久了,必然发臭,发臭就会引苍蝇,麈尾(拂尘)是用来赶苍蝇的;穿着这种衣裳,身上肯定会痒啊,所以才要端柄如意,其实如意的原型就是痒痒挠、老头乐……

    并且逐渐的,服散和行散(据说服药后必须通过走路来激发药性,否则对身体有害无益)就成为了贵族身份的象征,因为“五石散”价贵啊,一般人是服食不起的。陈剑当然也没服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一瞧裴该这付德性,虽然未必才刚服过药——因为双颊并不潮|红——但八成是有服散的习惯的。

    ……

    你们一个立威,一个秉德,而我只做其中的协调者,协调者若是太过有能力,或者倾向性太明显,老百姓就会看轻你们的施政方针,所以与其轻看你们,倒不如轻看我这协调者。协调者越是瞧上去没蛋用,他们就越是对所有不满意的政策还存着最后一线希望,妄想通过恭维或者贿赂协调者,获取对自己有利的变更,那么就不至于铤而走险,酿出什么乱子来啦。

    白即素色,因为只需要漂而不需要染,成本比较低,一般都是庶民的穿着,只有晋朝与众不同,拿来做品官的服色。因为这年月“五德学说”已经开始盛行,大儒孙盛曾经上书武帝司马炎,说我朝代魏而兴,魏为土德,那么按刘歆五行相胜的理论,晋就该是金德,金色为白也——就此穿开了白袍子。

    陈剑不敢抬头,偷眼观瞧,不禁心中暗骂:“这票狂荡的世家子,寒石散吃多了吧!”

    原则其实很简单,城防要修葺,沿淮工事要赶筑,水上巡船要征集,祖士稚打算西征的兵员、粮草,更要征募,理论上以一县之地资供数千兵马,难度就已经比较大了,加上府库空虚,他们带来的粮草物资,顶多也就熬过秋收,今年税赋又绝对不足以支撑到下一次收获,就必须要那些地主老财多吐点儿财货出来了。或征、或调,至不济了打白条商借,总之在不逼反他们的前提下,所得多多益善。

    而至于裴该为什么会要刻意做这种打扮呢?自然打破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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