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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聪再问太宰刘延年和太傅刘景,二人却道:“臣常闻,太保自称乃周之刘康公后裔,与圣氏本非同源,则纳之何碍啊?”

    尚有一说,刘约从不周山返回的途中,还经过一个什么猗尼渠余国,国王给他一个皮囊,说是聘礼,请交给汉皇帝,不久后你还会回来,当娶我女为妻。刘约魂魄飘飘,返回停尸之所,顺手就把这皮囊放在几案上了。待其醒来,果见几上有一囊,内盛一块美玉,上书“猗尼渠余国天王敬信遮须夷国天王,岁在摄提,当相见也。”

    刘均答道:“是郭猗,臣已厚赂之,天子沉醉之事,即郭猗所泄。乃可使郭猗趁天子将醉之时,要其手诏,将明公欲办之事,逐一准行。”

    刘曜转过身来,双手叉腰,盯着羊献容的双眼,默然良久,这才突然间喟叹一声,说:“我宁可做殉节之臣,绝不为亡国之君……”

    郭猗闻言,不禁毛骨悚然。

    所以他才拐着弯地诱惑羊献容,说阿姊你如今虽然还不是正室夫人,但王妃已殁,内室宠爱,在你一身,大王只是因为太忙了,所以还顾不上扶正你罢了。一旦大王登基,必然立你为皇后——你从前就是皇后啊,难道甘心退为臣子之婢妾吗?

    刘曜揽着羊献容,在榻上坐下来,不禁长叹一声:“时至今日,天子亦不悔悟,且今因螽斯则百堂烧失一事,悲恸过度,又再醉饮了……如此下去,国家可如何是好啊!”

    这个“它处”可太大啦,北到幽、并,南至交、广,东达青、冀,西抵秦、凉,太多的地方刘曜伸不过手去。所以他这话其实也只是敷衍罢了,自己这会儿是真没本事帮羊献容找闺女啊。

    因为当初作为妥协的条件,刘聪把部分权柄重又收归内廷了,很多重要政策,皇帝不签署,就难以颁布、执行。不象刘粲执政的时候,他左手大丞相印,右手大单于章,脑袋上还闪烁着皇太子的光环,这国家有没有皇帝,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刘约死去,恰好三年,今年戊寅,岁在摄提,而刘聪又在梦中见到刘约前来相迎……郭猗真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据说刘约确实醒来过一回,还说在昏睡中见到了祖父、光文皇帝刘渊,领着他从不周山一直巡游到昆仑山,然后复归。临别之际,刘渊对刘约说:“东北有遮须夷国,久无国主,专待汝父为之。汝父后三年当来,来后国中大乱相杀害,吾家死亡略尽,唯永明辈十数人在耳……”

    随即松开手,站起身来,在室中徘徊,一边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光文皇帝在时,皇汉最有统一之势,惜乎圣寿不永……”刘渊在304年起兵称汉王,308年称帝,然后才当了两年胡汉天子就挂了——“今上虽也聪敏,终究不如光文皇帝远矣……且又酗酒,竟将国政交付于奸臣、孺子之手!

    刘曜点头应允,便即入见羊氏,就见羊献容正对着镜子,双手托腮,在无声地垂泪。美人落泪,如梨花带雨,更觉可怜,刘曜赶紧上前一把搂住,安慰她说:“我这几日国事太忙,疏忽了美人,今日乃急来见美人……美人切勿哀伤,我既来了,自当转颜为笑才是。”

    羊氏抬袖擦擦眼泪,回答说:“妾知道大王为国家重臣,身系天下安危,又岂会因为大王忙于国事,几日未曾见顾,便即伤心落泪呢?乃是方才与容叔说起往昔之事,想到吾女不知流落何方,因此揽镜自照……女儿与我的容颜一般无二,则见镜中人,便如见她一般,因此垂泪——实与大王无干。”

    羊容叔是在大荔之战前投奔的刘曜,随即在高奴吃了一段时间的苦——不过与族姊近在咫尺,常能相见,或许他本人并不以为苦,亦未可知——等到刘曜进入平阳,鸡犬升天,他也得以晋升为散骑常侍,封都乡侯。

    羊献容出身名门泰山羊氏,原本是晋惠帝司马衷的第二任皇后,还为司马衷生下一女,封为清河公主。其后“永嘉之乱”,母女离散,羊献容被刘曜纳为侍妾,清河公主却不知道流落到何方去了。她也曾经央告刘曜,在胡军中寻找女儿的踪迹,却始终不得线索,如今母女分离,匆匆已经七载……

    她这番话,乃是族弟羊彝所教。

    羊献容插嘴问道:“如今赵公奄有冀、并,实力雄强,大王与之联手,难道还战不败晋人么?”

    刘聪所说的“约儿”,是指其子刘约,三年前因病辞世,年仅七岁。但是刘约虽然死了,浑身冰凉,右手食指却偏偏仍有暖意,刘聪因此久久不许殡殓,还奢望儿子能够活回来。其后不久,便有古怪的谣言在宫中流传……

    刘曜不希望刘聪掣肘自己的施政,为此还特意进献美女,想要把刘聪的心思重新禁锢回内宫去,但此时听说刘聪醒而复醉,还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如此,岂有人君之相!”

    刘曜之所以圈定刘娥之子刘恒继为太子,一是因为刘娥是正牌皇后,则刘恒为嫡子,有这个资格,二则是因为刘恒本年才不过虚岁六岁而已……

    羊献容乃道:“都是天子无德,太子跋扈,遂使国家倾颓至此,倘若大王早数年秉政,天下虽大,皆入皇汉,又岂会寻不见吾女呢?”刘曜平日在朝堂上被刘聪掣肘,心烦气闷的时候,常会跑到内室向羊氏倾诉——其实只是找个嘴巴不太大的亲近人,吐吐心里苦水而已——他嘴里就没刘聪父子什么好话,故而羊献容才不怕在他面前说“天子无德,太子跋扈”。

    与此同时,刘聪醉卧含章后殿,睡至夜半,猛然间惊醒,顾左右道:“吾儿何在?”

    刘曜为了政权能够平稳地过渡到自己手中,当日跟刘聪合演了一出兄友弟恭的戏文出来,就此作了一定程度的让步,只能把半空的单于台抓在手里,对于尚书台的日常运作虽然也有很重要的话语权,最终拍板还得去找刘聪。

    刘聪愣了一会儿,苦笑摇头道:“我方寝时,梦见约儿,前来迎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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