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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壸摇头道:“二子非才,有负大司马寄望——且待病愈,我便当携子而归乡梓,诗书终老……”

    裴嶷反驳道:“秦为闰统,安可作数啊?且若绍秦为水德,则汉之火德何来?”

    乃命华恒、王卓于洛阳南郊起受禅台——就是当年司马炎受魏禅的地方。华恒领此命,自然是因为家学渊源了;至于王卓,乃是王浑之孙、王沈从孙,跟裴该的关系也向来不错。想当年司马炎受禅,主要劝进的曹魏大臣有何曾、郑冲、裴秀和王沈,其中何、郑两家皆已式微,裴氏天然不合适……唯太原王氏,还留下一家郡公,则王文宣是负责受禅事比较合适的人选。

    刘歆的新说因为王莽的支持而渐成主流,其后刘秀践祚,也没有凡王莽主张的便一概推翻,仍旧沿用此说,汉为火德,就此而深入人心——乃有“炎汉”、“炎刘”的称谓。其后汉之火德生魏之土德,魏之土德生晋之金德,晋之金德再生新王朝的水德,也便顺理成章了。

    裴诜听了忍不住插嘴道:“新朝固当为水德,而秦亦水德,五百年一轮替,宜矣。”还是建议定国号为“秦”。

    裴该对此是一头雾水——他从前还真没有研究过这类迷信问题——于是诚心请教,裴嶷备悉解说,他这才明白,历朝历代的所谓“德性”,其实是从秦朝才开始论的……

    卞壸的态度很坚决,然而裴该的心反倒踏实了下来——你不寻死觅活的要殉晋就成啊,只要不死,假以时日,徐徐说之,难道还不能动摇你老兄的心志吗?劝了几句,卞壸不听,裴该便顾左右道:“卞君二子,皆已成年,承君庭训,想亦是有用之才,不仕可惜啊。”

    裴该游说卞壸半日,反复表述自己的诚意,也多次回想当初共事之乐,可惜卞望之心如铁石,坚决不肯上贼船,裴该亦只得悻悻然而出。好在这个结果虽然并不能让他满意,倒也还不算太糟糕。又再数日,陶侃率主力抵达,屯驻在洛阳西郊,裴该便召其来会,打点精神,要闯这第三关。

    “裴”的本字,上非下邑,是指“非子(秦国初代国君)后裔所受封之邑”,后假借为裴字,本意是长衣服。所以“邑”、“衣”都是附属的形旁,而“非”既是声旁,也是字之主体,以“非”代“裴”,勉强是说得通的。

    估计反对者即便再凤毛麟角,也肯定还是有的,只是高位者多卑怯,就连象卞壸一般表态不合作都不敢,再郁闷也只能跟心里憋着;若是低位者,根本无害大局,裴诜等人直接就处理了,不会让他们搅扰到大司马。

    卞望之忍不住又是长叹一声,随即问道:“昔于徐方,与君共事之时,君可曾想到有今日啊?”

    裴该跟祖逖一番恳谈,终于将之说动,但于利益上,也自然不得不有所让步。他允诺仍使祖逖负责对羯战事,大军暂驻荥阳,粮秣物资,当从洛阳和关中源源不断地供奉,以助其休歇半月后,便再渡河,杀向襄国。

    谁成想荀组并没有亲自前来,反倒是送来了一封劝进的表章。有荀泰章带头,洛中大小官吏,从荀邃以下,陆陆续续都有表章呈上。裴该见此,知道火候到了,方才正式接受了禅位之诏。

    卞壸打断他的话,问道:“大司马云若不受禅,则天下将复乱。然祖骠骑见在荥阳,十万虎贲,方败羯贼,若其闻讯,引军归洛,难道天下就不会乱么?”

    但他虽感惊讶,却仍不动摇,只是说:“我既食晋禄,岂忍背之?适又染病,是天不肯使我亲见晋之亡也——当即上表请辞。”

    认了的人,不仅仅陶士行而已。这数日间,天子下诏之事,已然纷传洛中内外,很快就有朝臣陆陆续续地上奏,恭请大司马顺天应人,接受禅让。甚至于不少小吏、百姓汇聚在西门内,摆设香案,跪求大司马受禅……

    司马邺这第二道禅位诏书下来,裴该并未命人草拟辞表,因为在他觉得,一辞就够了,无谓搞那么多花样。然而也不急于接受,还得等此事继续发酵一番,尤其是,他想了解一下荀氏的态度。

    可成想这第三关,却比第二关要好过得多,陶侃闻讯后,只是沉默半晌,然后俯首:“如此,恭贺大司马了。”

    朱飞倒是挺合作——前有明达自刭,后有牢狱之灾,他实在是怕了——急忙俯身道:“臣乃天家奴婢,但从天子之命,既然天子欲禅大司马,自唯大司马是听。”

    裴该回答说:“固不敢想。然而与卞君论及时势,君亦以为司马氏德薄,天下丧乱,肇由其藩。今我虽扶危定倾,奈何司马氏实不堪佐……”

    祖逖则承诺暂驻军于城外,不遣一兵一卒迈入洛阳一步——以免使某些人误以为可恃——只是命长史张敞入城,去向尚书省汇报前一段时间的战事经过。裴该出其营而归后,也即刻下令,放开诸门之禁,示之以诚。

    裴嶷见裴该表情懵懂,便即解释道:“晋为金德,尚白,是故金谷溅中得其白石;明公若受禅,五行相生,当为水德,尚黑,是故市上现黑字也。”

    再者说了,陶侃终究与卞壸不同,在关西将兵多年,就算没有刻意培植党羽,也多少有些亲信,在军中更有足够声望,则一旦表态不合作,卞望之大可全身而退,陶士行有这个好命吗?裴该或许心软不杀他,但若说任由他辞官而去……裴该若执那般妇人之仁,陶侃又怎么可能跟他合作恁长时间哪?

    裴该笑笑,这才把朱飞放归宫中。

    先是洛西十三里桥的亭长马蒙,捧一方白石来献,自称是才从金谷涧里捡到的,石上有黑色纹路,瞧上去仿佛是个“非”字。马蒙说,此乃大司马代晋之预兆也。

    卞壸摆手道:“多言无益……我心甚乱,唯觉大司马不当如此做。”

    裴该终究对这类迷信活动不但不感兴趣,还天生厌恶,于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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