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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兽之斗,其势难却,祖逖为此稍稍退后。可是等他休歇数日,再次进抵襄国城下的时候,石勒聚众再战,却只剩下了不到两万兵马……

    说到这里,猛然间大叫一声:“早知今日,昔日我宁自刭以感裴文约,使辅天王,或者劝天王杀之——一日纵虎,数世之患!”随即口吐鲜血,身子朝后一倒,就此一暝不视了。

    比及天明,计点战果,杀死赵军不过千数,俘虏倒有万余之多。樊雅等便来请示祖逖,该怎么处置那些俘虏啊?虽然假装食粮充裕,还使人呼喊道:“汝等可饥否,若弃械来投,我军足可资供!”但实际上,咱们也就将将够吃而已,并且三月之期将至,朝廷还能供应多久,也不好说。既然如此,何必留着这些俘虏浪费粮食呢?不如全都斩杀了吧。

    胡人则不易分辩。赵军中之屠各、匈奴或者杂胡,多自胡汉朝投来,刘渊那一家子原本就很中国化,其部下亦多久居中原的,不但能说晋语(如今当称华语),而且不少连服饰、发型都改变了。只有那些旧俗不改,比方说仍旧散发、辫发,或者髡发的,才会被揪出来砍头。

    ——前日虽得小胜,却有不少被勒逼从军者趁机逃散,就连四品以上将领都落跑了好几个。

    双方理论不休,最终祖逖下决断道:“俘不可不杀,亦不可尽杀。”下令把俘虏中队长以上的军吏和胡、羯挑选出来,就地处决,余众则押往南方去,交给朝廷处置——也让朝廷帮忙养着。

    陶侃在离开洛阳之前,就跟裴该分析过,说即便咱们收复了太原、西河等郡,不再需要拓跋鲜卑作为外援了,暂时也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与之决战,还是再羁縻他们一段时间为好。

    拓跋各依附部族,甚至于某些核心部族,在内部动荡之中,亦纷纷倒向贺兰,或者起码与拓跋头暗通款曲……拓跋鲜卑就此两分,乃是后话,暂且不提。

    王阳就问:“以太傅看来,我等今后如何?是继续坚守,还是不如退去?”其实他已然滋生了退意,因为经此一败,士气跌落谷底,而且粮秣物资也所胜寥寥,这仗真的再打不下去啦。可是即便放弃三台后撤,收缩防线,又能如何呢?有希望扭转败局,或者起码多拖延些时间吗?我是没招儿了,不知太傅临终前,可能出什么奇计啊?

    拓跋头趁机站出来表忠心,说:“华寇骑兵不少,皆凉州大马,倘若不舍而远追,恐怕么敦和单于都有危险。小人愿意留下守护南都,哪怕舍得性命,也要阻挡华人,不使追及么敦和单于!”

    郭太自请断后,据浮桥与华军激战,最终身被十数矢,堕水淹死。蘷安、王阳等狼狈而逃,赵兵未及渡河者将近其半,除极少部分勇斗而死外,多数被迫弃械请降。

    要说军吏好找,即便没有华军的军衔标识——其实祖军多未换装,也没有——看穿着、装备就成了,还可以让士兵们指认;于是除了极少数待下宽厚,能得士卒为其隐瞒者,多半都顺便挑捡了出来。

    当然啦,也不排除有少数本是中国人,却于胡汉朝时刻意模仿统治民族的,因此冤死,也属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于是急入平城,一方面命部下于城内散布谣言,一方面亲自来见祁氏和贺傉,诡称九原城下大败,诸部星散,华军十万之众,即将来攻南都。祁氏闻报大惊,正好前线的败报也传到了,但才败不久,诸部大人还没功夫仔细查点损失、研讨败因,故而传言含混不清,且未告拓跋头的刁状。祁氏由此对拓跋头所言深信不疑,当即保着贺傉,便欲弃城而走,逃归北都盛乐去。

    张敞道:“即无军律,古来杀俘不祥,白起因之而死,霸王因之而败,难道君等欲使元帅罹此骂名不成么?且昔项羽坑俘,遂使三秦之人恶楚而降汉,诚如君言,战事未息,若即杀俘,必致残敌死斗啊……”

    要知道鲜卑诸部中,拓跋最雄,其地东接代郡,西至燕然,北包大漠,控弦之士数十万众,虽然此前受挫,内部又发生政变,导致实力有所下滑,也仍然是国家大敌,非一二战便可彻底平灭的。别说幽、冀和蜀地、江南尚未平定了,即便国家一统,经过长年的动乱、兵燹,也极残破,没有个五年、十年的恐怕恢复不过来吧。

    祖逖尚在犹疑,长史张敞摆手道:“不可。我军今行关中……天子所定军律,不可杀俘……”

    “大人是先单于妻兄,自当为先单于复仇。我愿奉大人为主,联络各部,以对抗祁氏。我外甥在华做大官,可以通过他恳请华主,送还翳槐,并封其为新单于、代王。华主此前不明实情,欲封贺傉,彼自不受,华主暴怒。今若请以翳槐为代王,立誓奉华朔,则必肯欣然应允……”

    张宾临终前寄语蘷安等,要求收缩兵力,聚集粮草,固守襄国,只不过国中尚存物资相当有限,因而同时建议遣散冗余,只留精锐一万人左右守城就行了。然而石勒虽伤张宾之死,复欲纳其计,散兵之政却根本执行不下去。

    唯有羯人逃不了,虽说羯人往往在习俗上比胡人更中国化,好比石勒就是种地的出身,终究相貌有异啊。羯人本是中亚白种,先世为匈奴从西域掳来,复随南匈奴入居并、冀等州,深鼻高目,头发卷曲,一瞧便非我族类。于是俘中羯种皆遭屠戮,至于极少数其他白种(比方说鲜卑中某些部族的降卒)亦受池鱼之殃,也无怪乎华兵,因为根本无从区分嘛。

    樊雅反驳道:“军律我亦请司马讲解,但云若非必要,不可肆意杀俘,不云绝不可杀……”虽说裴该基于后世人道主义理念,是不赞成杀俘杀降的,但也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倘若将军律定得太死,未免束缚前线将领手脚,所以才留了点儿缓冲的余地——再说他本人也杀过俘虏啊,虽说数量不多。由此樊雅就说了,我又不是为了泄私忿而提议杀俘的,实在是供应不起,则若不杀俘,你能凭空变出粮食来吗?

    “祖士稚何以能败我?非其兵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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