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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糊后回到商丘,将这一路的震惊从先生那里得到全面的答案。
北面的墙壁上,挂着一支适千挑万选出来的最大的玉米棒子,包着谷米的穗皮像是挽了发髻一般,倒悬着。
墨者是有守城之术的,不只是工具技术,更有组织技术,包括编成什伍、预防叛逃等等,都是组织技术的一部分。
孟胜看了一眼,朗声道:“那好,我让你先跑七十步,七十步后我在后面追你。你若是先到,我便送你一支真正的剑,再传你一手击剑之术。”
短暂的震惊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在那里学着什么东西的女人。
果不如他所料,孟胜飞奔起来犹如楚地之於菟,转眼间追上了那孩子,在孩子身后用力一拍,喊道:“你输了!”
孟胜看了一眼还在前面奔跑的六指,悄声道:“先生的意思,这人也和先生一样,先学于他学,后习的墨术?”
房间不算太大,但是没有隔断,很宽敞。
禽滑厘听闻了这么多,虽知道如今见不到真人,但有些事他也必须亲眼看看。
禽滑厘嘿然一声,叹道:“跟谁学?若学于别家,那人自当名闻天下。杨朱?列御寇?李悝?子思?还是老耽关尹的传人?这些人我哪个没见过?都不是。”
他是世间为数不多可以斩钉截铁地说某件事物之前不存在,而且也是为数不多不会招致别人丝毫怀疑的人。
“每家都知道自己该轮到哪一天,轮到了便是去做。若是不做,也不准来着屋内暖和织布或是做别的,甚至不准去用适哥赢来的黄金换的牛。”
孟胜跟在后面,心说:“先生如此匆忙,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个叫适的人,就是教出的孩子都这般,那躲在这孩子身后的适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这样的人物,竟是我墨家之人,又如此年轻,实在是天幸。”
说完又学着那天学这三个字的模样,伸出左手道:“这是左手。”
旁边有一些焚烧火堆的痕迹,草木灰虽然不见,但是痕迹犹存,好大的范围,可以想象会有多少人曾围在周围听讲。
吃着糊糊暖和的墨者们,最喜欢的是与公孙泽赌斗的那段故事,听得连连拍手,红光满面,也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因为糊糊里面的辣椒。
“适哥说,大部分人不是墨者,所以只需要交相得利即可,而不必要和墨者一般兼爱大义。所以该不准的时候就要不准,谁妨碍了别人得利那么大家也应该一起唾弃他。”
地面上也没有隔断开,只有一处用以走烟火的通道,旁边生着一堆火,火从烟道中排出去。
离开村社不远,禽滑厘忽然停下脚步,看着那些宿麦,想着屋中听到的故事,忽然微笑。
东边的墙壁上,粉刷了一些白灰,上面用木炭画了几个用来讲解的图例,简陋至极。
六指见老人走的很快,也尽力想要自己跑的快些。
而且常年聚在一起,彼此间必然亲熟,有什么事也更容易有所帮衬。
“我又不是不变的太阳,随时在变,所以左可以是东西南北任何方向。左右是和前后放在一起的。”
正如有些墨者只看到北面的墙壁,他却能够对着其余三面墙壁深思。
诸如堆肥与天志,公孙泽赌斗对骂,田正不希望村社种宿麦怕出事担责任、而村社众人无条件地信任适纷纷咬破手指发誓这责任自己来担百众一心,附近没有石头适带人去远处拉石头说要带着村社的人过更好的生活……
他也不再打扰在那熬煮糊糊的六指,随意和一个孩子聊了几句后,忽然问了一个极为奇怪的问题。
孟胜追上禽滑厘,恭谨道:“先生,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啊,站在他身后教他那人,也非常人。一个庶氓之子,能被教成这样,我是佩服的。你说,这人的一身本领,是子墨子教授的吗?”
换成跑的,气喘吁吁,禽滑厘还有闲情回头打趣道:“小墨者,你这可不行。你没听人说,子墨子每天为行大义跑来跑去,小腿瘦的很,出汗太多连汗毛都没了?你要行天下大义,跑不快可不行,不然等你跑去,哪有行义的机会?”
六指喘着气,指着远处的一处泥土房屋。
但狭小的墙壁上,还是画了一个人的模样,人的下面写着三个字。
西边的墙壁上,则画着一些古怪的东西,还有几个横平竖直的简单的文字。禽滑厘等人都不认得,不过屋内的这些人倒是认识几个。
禽滑厘在后面微笑,回身道:“看来那个叫适的人,倒也不是什么都会。我看他这剑术与强身之术,就不会。这样也好,若是什么都会,反倒有些吓人了。”
孟胜在后面哈哈大笑,说道:“先生莫要打趣,这还是个孩子。小墨者,那墨玉藏在何处?”
这是眼界所决定的。
孩子点点头道:“适哥哥教过。左、人、右。”
这一次竟以六十之躯飞奔疾走,孟胜也算是开了眼界。
……
墨者需要知道左右,守城的时候,甚至要求城内的人都要分清左右,以便进退有据,不容易产生混乱。对于城战意义重大。
哪里想到这孩子明知道自己输了,脚下却不停,直直跑到那间屋子后才坐下喘息。
禽滑厘也加快了脚步,心中也好奇于什么墨玉、鬼指、地瓜土豆之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是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这么说不是为了表现自己交游广泛,只是为了陈诉一个事实。
他刚才注意看了一下,这些女人发现自己这些人出现后,纷纷看了一眼被她们围在中间教她们搓棉条的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没有什么表示一切如常后,这些女人也都再没多问或是紧张。
六指一听,心中欢喜,拼着牙酸口干,朝前疾奔。
等等等等,一句句、一段段,或是众人都经历的、或是某个人与之单独的,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为这个小村社添加了太多故事。
禽滑厘暗暗点头,心里对于适的墨者身份,更信了一分。
况且,里面的辩证中心来解释左右和东西的区别,正式墨家辩术中的重要一环,换成别家不会这么解释。
禽滑厘在后微笑,心道:“孟胜此子,最重信义,说一不二。他虽见那孩子心喜,可既然说了要尽全力,必不留情。”
禽滑厘摇摇头,很确定地说道:“子墨子虽然博闻强识,但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什么墨玉、鬼指之类的种子。草木必有种、方可生生不息,这是天志,就算子墨子也是不能够更改的。”
禽滑厘本来听六指说了许多古怪事物,如今亲眼得见,心中虽然狂喜,却依旧头脑清醒。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将这样白色的仿佛柳絮一般的东西摊在一块木头上,然后拿出一根芦苇棒,一点点地滚动着,将那些白絮滚在了芦苇棒上,搓成长条。
仅仅是北面的墙壁,便吸引住了所有墨者的目光,一个个或是惊呼或是称赞,亦或是狂喜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