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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生却觉得自己从未拿捏过这样沉重的事物，手中那张轻飘飘的草帛，却像城外那座长满竹子的山。
一幅骇人的、活过来的、正在活动的画……
一件又一次证明乐土是可以实现的神物、一件价格不过草木但却可以发挥丝帛与墨结合效果的神物。
如今这些墨者做的都不熟练，每天每人才能弄出三五十张，将来真正长期做这种事的工匠，每天可以弄出十倍达到四五百张不成问题。
这不是上好的纸，如果适在这里，会觉得这东西比起上坟撒的纸钱能强一些，但也有限。
造篾启岁眼中的纸，是他当初嘀咕过的、自己这个隶属于书秘吏的墨者再也不用劈竹子的利于人。
苇不会写字，曾经也觉得字是那样神圣，是可以让鬼惊神泣的东西，却不想如今自己常年握农具和戈柄的手也能握起笔，颤抖着在上面画了一道。
自己做小吏时见到的那些竹简堆积如山，可如果全都用这样的草帛书写，或许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木匣就能装下。
墨子看着在那抓耳挠腮喜不自胜的适，笑问：“这草帛比起你在赛先生与唐汉那里所见的如何？”
既推出将要天下皆知，所以，他揭的很小心。盼望着有朝一日，天下的人会知道：第一张草帛是一个叫笑生的人揭下来的。
却不想墨子亲自提起笔，用从适这里学到的几个简易的贱体字，在第一张的上面，写了大大的几个字。
但仔细一看，还是略微有些不同，第二个小简笔人的“腿”向前挪动了一下。
“墨者先有了纸，这贱体字很快就会成为天下的字了。”
适看到了这些质量不怎么好的纸，心中也颇为激动，最起码自己以后有机会可以不用土坷垃或是竹片擦屁股了，虽说此时用纸仍旧有些奢侈，可至少有了些希望。
适把这百余张纸仔细地码齐，冲着墨子道：“先生，您还记得当初您说过的‘影不徙’之事吗？”
笑生知道，不管自己这第一张纸能否完整地揭下来，这种名为草帛的东西都会风靡天下，取代竹简。
或有猜测，他会先写一些子墨子曾说的话。比如子墨子曾夸赞他的那些话，尤其是那次墨者大聚之时那段让人震惊的评价，以此激励勉励自己。
笑生不再揭纸，而是拿着这一张纸，用了一支沾满墨的笔，写下了几个八笔贱体字。
然后，这些人全都小心翼翼地开始往下撕纸。
六指眼中的纸，则化为一张张写满自己学会的那些字的、用绳索编在一起的、可以随时翻看的文字。
神奇的一幕出现在众墨者的面前。
好在适不在这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张粗陋简单的纸便成了一件神物。
同一件事物，不同的人眼中是不同的。
四五百张，那就是至少上万枚竹简，笑生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会让这东西默默无闻而不是天下皆知。
适拿起了木炭，在第一张纸的边缘，画了一个简单的小人。
众墨者以为墨子会说“影不徙”三字。
墨子也笑道：“我也很高兴。有这样的草帛，我收集的那些竹简，可能只需要百十张草帛就能书写完毕，翻阅起来也更方便，天下人也可以有更多的人有机会认识字。所以我才说此物大利天下。”
众人知道他做事总有深意，于是不再多问，只看着他一个又一个不厌其烦地画完了最后一笔。
但因为后三个人有相同的名号——墨者，所以他们早就听过适推演说知纸对天下的影响，所以在各自眼中之外，还有共同的想象和推演。
“动了！那人在向前走！你看他的腿！”
会写字的、不会写字的、是墨者的、不是墨者的……在场的每个人都用那支笔在第一张纸上，写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或多或少。
适说道：“赛先生曾教我过一件事，对于不能判断的事，不能凭空想象。辩术可以赢，但不能判断解释的是否符合天志。一句话的对与错，与辩论输赢无关，只与是否符合天志有关。”
笑生眼中的纸，是他为小吏时候看到的那些竹山变为一个小木匣就能装载的神奇。
造篾启岁惊呼一声，指着抖动的纸张上的人物，满脸惊喜，不敢相信。
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和奇思妙想出现后，墨子已经丝毫不怀疑几年前的世上，真的有这么天纵奇才的隐士。
许多粗大的木质纤维还能看到，怀有强迫症的人或许会选择将那些大粒而没有完全沤烂粉碎的纤维粒抠下来，可稍微用力就会弄出一个大窟窿。
按照适熟悉的词汇，这叫火柴人；按照这些墨者的词汇，这叫上古巫风，上古巫师画画都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圆圈两道杠就是一个人。
墨子等人回来的时候，第一批纸已经积累了百余张，全都按照之前约好的裁开，挑选出了质量最好的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