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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足的人手，还会将那些新谷新技术作为君王推广的手段减少墨者在民众中的名声。
他苦叹一声，难得在弟子面前露出衰老的老人该有的心态，却在说完只盼天下如沛后，再一次挺直了身躯。
“先生，您要知道，当初弭兵会盟签订条约，维系条约的不是商丘城外的十四国大夫盟约，而是晋楚两伤，谁都无力！”
“丈量土地、挖掘水渠、修建冶铁作坊……这需要人。”
墨子哈哈一笑，叹了口气道：“我啊，不是圣人，我有自己的私欲。从二十岁开始，我就盼着天下安定、人人兼爱、大利天下，这就是我的私欲，一直想要得到的私欲。”
君王和贵族都是吃人的猛虎，如今两虎相争，应该做的是从中取利，而不是帮助其中的一头老虎，希望这头老虎能够听从帮助者的话。
“楚国有多少贵族？算上士，有一万人吗？如果楚国能靠不足一万的贵族来统治、来兴不义之战，那么一万名墨者为什么就不能取而代之呢？”
看着年轻到连胡须都还未长齐的适，看着那些或是已经衰老或是已经在那哭泣的亦徒亦友的弟子们，长叹道：“作为巨子，我同意适的想法。作为那个老了而又心盼死前能看到一切的墨翟，我不同意适的看法。”
他仿佛做出了什么难以抉择的决定，收敛了之前那股很偶尔才露出的衰老气息，待七悟害纷纷做出了支持适的表决后，墨子朗声道：“如此，明日请魏使与楚使。”
国弱，总被进攻，君王就会盼望民强。但民强，往往又是变革的起点。
适确信墨者如今的要务，就是闷声发财，增加墨者人数，增加到沛、滕、薛等地在乡校学习过的人比某大国的贵族总数还多的时候，才有资格做点惊天动地利天下的大事。
若以分封建制之下，哪个国家败的最惨，哪个国家最容易爆发变革。
适如今有资格发言，而且并非是在纯理论的利与害的问题上发言，这是在讨论墨者今后的路。
而从前年秋季墨者改组后，这种内部的争论更是见的多了。
否则，还是需要借助旧贵族的力量才能施行治理，那就毫无意义。
墨子背着手，在屋内转了一圈又一圈，许久停下脚步，却没有说这个话题，而是忽然问道：“适，你今年还不到二十。”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墨子就摆手道：“我需要再想一想。”
适的话说完，公造冶先起身道：“我同意适的看法。我信不过那些王公贵族。分出去人，就算现在非攻行义，将来君王力量强大了，又怎么能遵守呢？”
宣义部在各个大城巨邑宣传，那是在播种；乡校教授学生，那也是在播种；甚至沛县治理，那也是为播种翻耕土地让种子有更适宜生长的土壤。
他借着这个话题，谈及到墨者今后的大略。
“当年我能凭一口剑压的公造冶喘息连连不能反击，现在我去如厕都要扶着墙壁；当年我只为了说公输班一句不利于人谓之拙可以花三天时间做木鸢，现在我生怕三天时间错过太多太多正事；当年救宋说楚归来可以随意在雨地里睡上一夜，现在我却会因为晚上不生火腿就疼的钻心……”
因而这个君王与贵族的矛盾是真实存在的，但不能这么利用。
适又道：“要我说，墨者人数不足，按照墨者的政策经营沛县，尚且有些捉襟见肘。如果再分出去一些人前往魏、楚，只怕人数更少。”
“我现在做乡校校介，能教授的弟子不多。但如果五年后，第一批学成的弟子成长起来，就可以教授更多的人。十五年后，沛郭乡校可以培养五千到一万人。”
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久嗯了一声。
他之前跟随适记录，早已见过许多次墨者内部的争端。
“可现在呢？”
上次关于酒坊之类到底将来是利天下、还是害天下的争论，适和高孙子争的面红耳赤。
“这些人如果不去魏楚，可以做许多事。”
“公尚过跟随我许久，让他前往吴越，朱勾愿意以五百里封地聘我。我想活，我若为这五百里封地的大夫，一定会让此地大治、利于这五百里封地内的人。可我不愿意接受，因为我想，五百里太小，我要利的是天下，我那是正值壮年，还有很多时间。”
适看着墨子的模样，小声道：“先生……您……”
“禽滑厘从西河子夏那里求学，我那时候刚刚有了些名气，有了些弟子，禽滑厘跟随我了三年，一言不发。那时候我年轻，我可以等三年、甚至等十年看看禽滑厘的心意。三年后，我邀他登泰山，在泰山山顶，对饮，传他守城之术。”
为将来计，为真正的利天下，需要长久考虑。
“这些地方所需要的人手尚且不足，又怎么能够大规模去魏、楚为官呢？即便他们说的好听、同意了，一旦他们变得更强壮了，随时都能撕毁约定。到时候如果墨者还只是在沛县一地，莫说约天下之剑，就是自保之剑都没有！”
众弟子很少见到先生露出如此萧索的意境，一时间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