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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墨者说墨者不守礼,未必管用,但若说回去后必有封赏,则立刻可以引动众人不顾一切向前。

    能在右军之中还有甲士保护的,即便不是大夫也是楚之公族,领队的墨者大喝一声,便让众人上前。

    公孙泽叹了口气,心中无奈,暗道:“若是绑缚了贵族,必以车载而归,如今却又那里寻战车?就算有,只怕这些墨者也未必会选择如此。”

    公孙泽也看出对方是个楚之贵族,眼见对方被护卫,心头却又转圜了许多君子的想法,高声道:“吾闻致师者,有三。或御靡旌摩垒而还;或以菆,代御执辔,御下两马,掉鞅而还;或入垒,折馘,执俘而还。不曾闻袭敌大夫者。楚人已靡,气势已沮,不必再追!”

    公孙泽只想着保持着自己的贵族精神,却不想那墨者高声道:“墨家之君子,非是如此!我们不守礼!执那楚之亲贵者,巨子必禀宋公,定有封赏!”

    君子必忠君,公孙泽心想,自己既然吃着国君给予的俸禄、拥有着国君给予的封地,那么就要为国君分忧。

    带队那墨者知道公孙泽,也知道公孙泽曾和适发生过矛盾因而认得,知道他是君子,也知道他的意思。

    大家都是贵族,平日不打仗的时候都是可以做朋友的,大家都是讲礼仪的人,希望不要追击了。

    现在国都被围,此次出城夜袭,如果能够俘获一名楚人贵族,正可以消散楚人士气,正算是为国君分忧的办法。

    又数了几个数,当即有几人站了出来,只骂道:“都说墨者无君无父,竟也无朋友无义!世间若只有你们的规矩,岂无情?你们便走,我只留下来接应朋友伙伴!”

    说罢又将其余俘虏绑缚,将还在身边的六十多人集中起来,说道:“目的已然达成,宜速退!”

    公孙泽心想,以射礼而论,对方的血统比自己高贵,就算是交战之时,也只能虚拉弓弦吓唬走对方,却不能真的一言不发就射……若是射了,那么当年郑伯射周天子的那一箭,又和自己所做的有什么区别?

    越是真正的君子,在这个变革之始的时代,越彷徨孤独而又犹豫不决。

    出城之时,有百二十人,如今只剩半数,其余人入了楚营之后便四散追杀楚人,脱离了队伍。

    却不想带队那墨者持剑加在那进献野物之人的脖颈间,只喊道:“其中被护卫者,必是楚之亲贵!且上前擒获!”

    果然,带队那墨者将贵族绑缚之后,直接将绳索的一端拴在了自己身上,喝道:“你若逃走,必死。如今只有随我回商丘!你可听懂了?”

    这正是贵族之礼,意思是说:你们有军务在身,没时间打猎;商丘城被围,你们也没时间捕捉野物,这是我们的错而让你们失掉了礼。所以,献给你们野物,五月按照周礼,正是吃这种野物的时候,请笑纳。

    他以雅音和楚语各说了一遍,半醉的楚人贵族连声答允,带队墨者心道:“此人身旁护卫勇悍,血统必贵,虽不能让楚人退兵,但也足以震撼楚人,完成巨子的要求。”

    说罢行礼,原来捧的正是半只野物,想来是白日里射猎到的,只怕是这些人夜袭之时知道保护之人走不脱,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那墨者却道:“墨者规矩,不可更改。出城之前,我便说不可离开队伍,不可擅自冲锋,此事乃是令。犯禁而死,死得其所,为什么要等他们?”

    今日之事,只是为了让楚人惊慌,挫败楚人锐气。楚人已经献出礼物,真正的君子不该在这时候还继续追击。

    说罢,他站在队伍的一侧,横剑身前道:“愿意留下救助朋友的,站在右侧!其余人,准备退走!”

    公孙泽知道墨者的规矩严苛,也知道这些墨者不可能回头,只好劝说道:“这些冲杀之人都是锐士,正可以让他们回去。将来若是击破楚军,尚且需要驾车冲击。养士不易,从小操练,需十余年方能驾车射箭挥戈……”

    若以手段,公孙泽的剑术角抵之术都算上乘,又靠的最近,但他却不知所措。

    那墨者听得懂雅语,公孙泽这话一说,他即刻喊道:“此步战、非是车战。袭敌非致师!且随我上!”

    公孙泽此次出战,本想着做一番事以让适不再嘲讽,可不想真正有机会抓获楚人贵族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再者,对方言辞有度、彬彬有礼,正是真正的君子,又和那些粗糙的墨者完全不同,这种君子是可以成为朋友的,而且对方已经献上了野味表示服输,难道还要抓捕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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