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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那么墨家能够煽动的根源又是什么？
卖菜油的、卖青菜的、卖木器的、卖陶器的、卖耧车的、卖手锄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之间，吴起走到了一个卖菜老人的身边。
胡萝卜、葵菜、韭菜、葫芦……一串串用麻绳拴在一起。
又因为这些年收回土地无法谋生的许多人涌入陶丘，与人做工助耕，吃肉便贵，主人家便多买些菜蔬烹制。
仅仅是墨家的煽动吗？
吴起心想，自己是为了求功名，可自己求功名的本源又是什么？所求的最终又是什么？
可这纸币……又是怎么回事？墨家的钱，已经用到了陶丘，陶丘人竟然用，可若将来一日墨家不在，这些纸币是什么？
老人倒是健谈，回道：“不多不少，身上衣裳口中食，多从此出。”
吴起又想到“本源”这个词汇，心想墨家的确是在解释天下诸多事物的本源，这知晓本源的人越多，天下的世卿贵族也就越难维系。
正值菜油豆油铁锅这些东西传入陶丘，菜蔬的烹饪有了新的方式，逐渐成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食物。
若是这样，一旦墨家有难，岂不是这陶丘持此纸币的人，都会效死而战？毕竟这也是利于自己。
譬如他预想的宋国将乱，这内乱的根源又是什么？
他对墨家的学说并没有太深入的了解，但也知道墨家宣扬的“必然天志”之说，说的是铁器与火药时代的乐土，应该有一种焕然一新的天下以合乐土天志，正是千年未有之变局。
这些话之后，传来一阵阵叫好声，吴起知道这也是墨家学说的一部分，这二十年前天下都在谈论，他心头知道，这番话就是墨家说世卿贵族都是蠹虫的根源。
他随手拿起一串，问道：“老叟每年卖菜，得钱几何？”
陶丘处处都是讲学的墨者，风气极盛，吴起并没有靠近去听，只是在经过的刹那，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皆为求利。”
“这是因为，挖金子的奴隶一年所能开采的金子是这么多，而如果这个奴隶去耕田，所能收获的粮食恰恰是那么多。所以这些金子便能恰好买那么多的粮食。”
几年下来，原本不能够求活的城郭间的六七亩土地，靠着一身的力气，竟然也养活了家人。
老人抬起头看了眼吴起，也注意到吴起身上的佩剑，还有身边护卫的佩剑，但脸上却没有什么惊慌之色。
在看着市场上远胜于西河安邑的货物，吴起更是感叹，尤其是许多西河没有而这里已经早已习以为常的商贩，更让吴起对于天下财富总和的理解有了新的认识。
正嘀咕间，一人走过来是要卖菜，那老者立刻堆笑，显然与那人是旧识老主顾，略谈几句，竟将一车的菜都买了。
可在吴起眼中，若是将来泗上有难，他仿佛能够看到这老人用老瘦的臂膀，担起这辆吱吱呀呀的小墨车，上面装载着运往战场的军粮。
终究，还是要多看看墨家的书吗？
“听说，现在一些上等的水浇地，按照墨家垄作堆肥的办法，一年两收，两收加在一起能收四百斤，这可是原本十亩地才能收回的。诶……要不墨家说利天下，人家可真是利天下了。”
可是，这些年墨家的学说在天下传播，总说要探求万物的“本源”，吴起一时间有些恍然，自己总结的凡兵所起者有五，是战争的源。
交易所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一墨者正在那里讲学，周围围着许多的人跪坐于地听讲，多有持剑者，也有短褐草鞋的手工业者。
这番话不绝，不能反驳，那么世卿贵族的存在就没有合乎天理的基础。名不正且言不顺。
有人求功名，为了财、色、利，自己却明白，自己想要的只是施展自己的抱负。
可这抱负最终，要怎么样？
必然的因果，总会引人思考。
吴起心想，这四个字总是没有错的，自己在西河编练武卒，那些武卒不也是为了求利？若无利，如何肯死战？
他曾说，凡兵所起者有五：一曰争名，二曰争利，三曰积恶，四曰内乱，五曰因饥。
菜农身后是一辆独轮墨车，车上装着一些吴起见过或是没见过的菜。
吴起便问道：“老叟家中可有儿女？”
老人点头，表示自己有二男一女，女已嫁，二男一个在陶丘义师，另一个在跟随人学习铁匠。
再仔细问问，原来老人算是陶丘的本地人，多年前便靠租种田地为生，家中在靠近城郭的地方只有六七亩地，这原本也不够生活，所以要靠租种才能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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