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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食者鄙,他们算不上肉食者。
痛斥了那人的言论之后,这士人将头顶的武士皮帽狠狠地摔在地上,抽剑高喝道:“今日之战,非是为我等,而是为天下!墨家不亡,天下乱不止!”
他所说的天下,不是指的九州大地万千庶民所组成的天下。
骂声中,许多中年士人颇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情愫,忍不住叹了口气。
血喷出,染红了帐篷。
“今日之战,非是齐与泗上之战,而是君子与小人之争!”
齐军营中,那些接到了集中起来准备突击墨家炮兵的士们,并不沉默。
消息传到那士人耳中的时候,那士人已经穿好了革甲,擦拭了武器,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必死之心。
当传令的人说完之后,那士人的表情先是呆滞,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样的命令。
当一个人的身份彻底改变,又和婴儿有什么区别?
他们眼中的天下,不是仲尼眼中令皆自天子出的天下;而只是分封之下禄足以代士耕的天下。
“为天下之兴,清除异端!”
“两军决胜,本来就是靠士的冲击来决定胜负的。昔年我父亲随君侯伐鲁,两军对垒,一鼓作气,战车冲击,直接冲垮了鲁人的军阵,大获全胜。”
嘴角向上牵动后,便是整个嘴角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儿,笑声回荡在帐篷之内。
“异端不除,世乱不止!”
“冠礼要用自己亲手射猎的白鹿皮做帽子,我为了射杀那头白鹿,深入荒山奔袭不停,差一点被老虎吃掉,最终得到了那头白鹿,以此做冠礼之冠。”
旁边一人立刻骂道:“住嘴!岂不闻,攻乎异端,斯害也已!此等异端邪说,难道是可以学习的吗?”
他们之中,不乏勇士,不乏谨守《周礼》的君子,不乏对封地之民嘘寒问暖的恻隐之心,甚至不乏期待天下大治的胸怀。
可终究,有人嗫嚅道:“墨家有乐土九层之说。他们说,在铁器牛耕火药出现之前,周礼是符合时代乐土的,是可以使天下大利的。如今时过境迁,恐怕便是周公复出……”
一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诸侯有国、大夫有家、分封武士禄足以代其耕的制度。
偶尔有人抬头看着远处在前沿越过营垒在军阵中砸出一片痛哭的炮弹,咒骂一句。
面对着昔年周公制礼的幻想,有人感叹道:“这不公平。我苦练了二十年,到头来要面对的,只是拿起火枪操练了一年的农夫。”
……
“十几年的苦练,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我在最地刚刚冲击,马匹就被枪炮击杀,我从战车上摔下来,和伙伴一起向前,可还没接近到可以用剑的地方,我的伙伴就被那些铜炮喷出的砂石铁球打的粉碎……俘获我的,竟然只是一个曾经连自己的份田都没有了隶农!”
泗上铁矿上的浓烟,摧毁了他们的封地公田制度;隆隆的炮声,摧毁了他们因为为傲的决定战场胜负的冲击;直上云霄的火药爆炸的黑烟,摧毁了他们的主人封地大夫可以对抗国君的封地城墙;乒乓作响的齐射声,摧毁了他们苦练十余年的剑术;军鼓催动的整齐军阵,摧毁了他们可以以一当十的剑术……
而现在,一个放下锄头耒耜的农夫拿起火枪,训练半年,结阵之后,便可对抗他们这些车战之士。
“我的伙伴做车左,冲击到义师军阵前,正要引弓,对面火枪齐发,直接被打碎了头颅!”
天下的制度变了,他们失去的,不只是封地和俸禄,还有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切。
当他们不再是的时候,他们也一样如同新生,赤|裸着和别人一样在新的天下生活,只是这种新生,却是被迫的。
落差之下,不只是生与死的问题,更是存在的意义在哪的问题。
类似的故事,类似的经历,总能引发最多的共鸣,和他经历相似的人很多。
一切的一切,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一切生活,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说话的士撩开自己革甲覆盖之下的手臂,露出手臂上一处巨大的创口,惨笑道:“几年前我随军伐最,义师参战。战车尚且还在集结,对面的铜炮就已经打来,一块石头直接砸穿了我的手臂。”
现在,这种紧迫感已经让他们感觉到了秋凉,预感到了冬寒。
而当这一切被摧毁之后,还会有人踏在他们的尸体上不屑地说一声:你们不合于天志,不合于此时的生产力,就该灭亡。
就在旁边的朋友没有惊呼也没有痛号,而是等到他倒地之后,提剑又在他还在抽搐而痛苦的身躯上朝着心脏猛刺了一剑结束了他的痛苦,跪下来抹平了那人尚未闭上的眼睛,明知道他已经听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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