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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那自然好，我也欢喜。可若不是呢？”
及至傍晚，城外又来了一支军队，看来是后续的部队，也在集市外的空地上宿营休息。
跛足的儿子苦笑道：“爹，你莫不是被吓傻了？我这腿都断了，我看着有什么用？莫说大军要拿，就是别人要取，我也追不上啊。”
外面的薪柴一点不少，远处还能听到一些歌声，贩薪者心里终于有些信了几分，心道：“他们也不是没看到我的这堆柴，难不成真的是与民秋毫无犯？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鱼儿不用喝水、人不用拉屎吃饭、夏天里下雪这样的事儿啊。”
早晨露水扑在脸上，他猛然惊醒，赶紧看了看外面的柴草垛，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是好的，那我就算今日骗了他们，好人能惩罚我吗？到时候我还不是可以去运粮？”
城中许多人都去听，尤其是讲到怎么种庄稼的时候，宣讲那人口若涛涛之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副老农夫的模样，将种植稼穑之事讲得头头是道，叫人心服口服。
这家中唯一的依靠就是这匹马，真要是砸了马蹄角，少不得两三个月不能拉车。
于是不免想到，若是有朝一日天下真的这样了，那么当年自己那头牲畜就不会被征为丘甲赋，莫说给钱，就是个牛角都没看到。你说哪怕剩个牛角给自己，自己还能卖给那些做弓扳指的，也能换两斤粟米……
他吓了一跳，赶紧喊了两声儿子的名字，却不见回答，心里更急，匆匆跑过去一看，发现原来儿子竟是在草垛那里睡着了。
贩薪者怒道：“你才傻！他们若是取，谁也拦不住。我就怕他们拉人去运辎重，你断了腿，他们总不能把你也拉上。真要是不行，明天我得把咱家的马蹄甲弄劈了，虽说心疼，将来影响干活，可总比被人拉走要强。”
不过他却不是正常走出去的，而是一瘸一拐的。
只可惜当初大夫征召的时候，邻里四方都知道他不是跛足，他又舍不得砍下自己脚趾不然以后家里的活便没人做。
可转念一想，心说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虎狼还有不吃肉的？只怕还是不行。
基于历史和以往认知的不信任，贩薪者也略微觉得墨家这些人确实有些古怪：手中有兵刃，直接抢便是，又何必要骗？
后又听说，这人原来就是齐人，论起来还是田氏一支。
远处聚集了一堆人，一个本地的木匠正在那念叨着什么，这木匠就是城中最早做墨车的那个，贩薪者的第一辆墨车还是找的这个木匠做的。
他这一夜在麦草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是幻听到外面有人在抢自己的那堆柴，醒来后出去转了一圈，就看到远处篝火通明。
贩薪者心里一软，手里的石头落在了地上，心道明日再说吧。
随着这支军队的到来，那些已经习惯了义师存在的小商贩们便开始在附近兜售一些吃食，也有军中的人专门来找本地的一些人，用铜或是黄金直接买粮食、蔬菜、羊犬之类。
旁边的邻居胆子大一些，已经在外面做事，他也大着胆子走出了家门。
诶，那样的话，那可就好了呀！
他看不透的是，那些以为稼穑为下贱事的贵族君子们，怎么会在泗上做农事？
跛足的儿子点点头，这样的事如今城中的许多人都轻车熟就，还有人专门兜售一些让马腹泻的草药，就为了逃避军役劳役。
只是儿子跛足已久，整日相见，也学了个七八分，一瘸一拐地走出门，这样至少不用被人拉走服劳役或是当辎重兵。
他虽然心中怀疑墨家实在诱骗自己的马，可这年月能看到一支有兵刃却不直接抢的军队，已然是大为古怪。
次日一早，外面驻扎的那些义师士卒早早起来，很快附近就盖起来一些泥土搭建的小房，略一打听说是厕所，又说义师军中扎营的时候连去哪里拉屎撒尿都有规矩。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服役过，哪个诸侯王公的军队出征，不是掠夺乡众，将田间的麦子粟米都直接收割吃掉。
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外面，就看到集市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贩薪者哼声道：“今日笑，明日有他们哭的时候。你见过不吃屎的狗？若没见过，这天下哪有不征民夫的大军？”
他的腿什么毛病都没有，当年就是靠这一双腿推着薪柴把自家的墨车变成了马车。
那邻人笑道：“墨家当真是与民秋毫无犯。这不是，要去北济水运粮，两日往返，给足了钱。不要钱的话，给棉布也行，或是别的。这不少人咱们都认得，他们还能骗咱们不成？”
他回去草草吃了几口饭，将家中存下的一些粮食仔细藏好，拿着一块石头在自家的马旁边逡巡了许久，盯着马蹄子角质的部分，终究还是没舍得。
他这样想着，却觉得不太现实，天下人无分老幼贵贱这样的话，他其实真的不怎么在乎，所以很难理解那些诸如鞋匠、木匠、陶匠等人缘何会阵阵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