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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数。
讲完了这个故事,他很坦然地看着魏击,问道:“君上以为,天下各国所惧怕的,是文侯的余泽呢?还是惧怕您呢?”
以魏击的骄傲,若是用别的人做对比,魏击或许还要反驳几句。
这不只是面子问题,而是涉及到各国对于魏国的外交政策。强大时候被压服的盟友,会随着它的衰弱而跳反,这种事二百年间已经发生了太多次。
公叔痤便用一篇从墨家那里流传出来的故事,劝道:“君上,臣适才以虎、人相喻,请允臣再以虎喻。”
魏击摇头。
公叔痤又道:“若是君上以魏人多战,您有仁心,不忍见征战白骨将士之苦而议和;而非是承认墨家的义是对的、承认墨家这一次伐齐是符合大义的。那么,墨家可以称之为霸主吗?”
若是换个家族,那么等于与齐国二十年内第三次内战的爆发,外部的削弱可能小一些,但是内战内斗的混乱带来的终究还是一个弱的不能够发表意见的齐国。
魏击考虑的也没有错,他现在和墨家议和,等同于像天下宣布:魏国已经撑不起一个霸主的实力,只能维系一个区域强国的力量。
“一个强大的墨家,才是让魏国得以称霸的原因。一如当年蛮夷之楚,若无蛮夷之强,齐桓何以以尊王攘夷而霸?”
但是一个曾经取得了霸权的大国,一旦选择了战略收缩,将会遭受巨大的反噬,之前被压服夺取的各国也会看出来它的虚弱,扑上来咬一口。
公叔痤却道:“君上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但君上却忘记考虑了一件事。”
魏击摇头道:“国相说的都对,可还有一件事没想清楚。当年葵丘之盟,楚人不敢战而和;践土之盟,楚人不敢战而和。是以齐桓、晋文称霸。”
魏国选择在大梁以南和楚国对峙而非是主动进攻,甚至楚王子定多次求援都按兵不动,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
原本魏击的想法,是引诱齐国和墨家交战,在背后摇旗呐喊给齐国增加信心。等齐国大军出动,和成阳方向的韩魏联军会和,攻取费地,借此机会和墨家以胜利者的姿态议和,转而再选择进攻楚军。
魏击说,齐国的意见不需要考虑,那就真的不需要考虑。
公叔痤又问道:“以墨家的义,难道天子是可以褒奖墨家的吗?”
虽然没有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走,但大军在大梁以南和楚对峙的战略未动,只不过墨家胜利的有些迅速,使得魏击猝不及防。
如今魏国没有变弱,只是其余各国都或多或少变强了、集权了、变革了,使得魏国的优势逐渐减小。
“若是当年晋文城濮一战而胜楚,晋文去没有献俘于天子,即便攻破了郑、许、卫,难道可以称之为霸主吗?”
“昔年践土之盟,郑国虽有烛之武一言而退,可最终郑国依旧立了逃亡晋国的公子兰为太子,以示自己亲近楚国是错误的。”
魏击明知有理,却犹豫不决。
魏击点点头,心中愈发开心。
“现在和墨家议和,这难道不等同于认可的墨家的霸主之位?墨家出兵,举义为旗,他们的义虽不是天下的义,可终究举的大义,这样议和,便等同于承认墨家为泗上、河南之霸。”
而且,最关键的是墨家说出来那番不死不休的“诛不义令”。田和不会把儿子交给墨家审判并枪决、墨家鉴于他们的诺言和组织信用也绝不会食言,墨家和齐国之间没有解不开的死结,但和田和家族已经有了解不开的死结。
公叔痤叹息道:“君上,百兽所惧怕的,论及本质,惧怕的不是老虎,而是惧怕老虎的爪牙之利、筋骨之强。”
魏击再度摇头。
可公叔痤说的是文侯,是他一心想要超越、但现在还未超越、等到超越后一定第一时间在祖庙内宣读祭文来宣告此事的父亲,他总不能拍案大怒,只好道:“先父时,魏之强远胜此时。”
公叔痤又问道:“以墨家的义,难道是天下诸侯可以服从听信的吗?”
“齐国的意见,不需考虑。”
公叔痤的话,在情在理。
公叔痤为魏击考虑的谋划,解决了南线楚国的局面,也解决了魏击担心墨家称霸折损了自己颜面的问题,魏击的心结也就算是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