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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又传来消息,梁父的义师出动,朝着平阳进军。
逃卒逃脱了死亡,而那些不曾逃脱死亡命运的士卒,成为了齐人贵族心头不可抹去的恐惧。
一旅之兵,还不等冲到城墙之下,已经混乱。
车内的公子午冷哼道:“那转而进军梁父?得梁父而断汶水?”
这老将正是拳拳之心,却遭到了车帐内“公子午”的训斥。
“墨家已在汶水、济水占据城邑,土改阡陌,墨家的煽动之能你们不是不知道。在此等待,等到一年后,三十城邑皆被墨化,到时候旌旗十万直抵临淄,你我的封地都要被土改,到时候难道不比现在死的还惨?”
“可如今看来,鞔之适竟无丝毫想要来支援赢邑的意思,他竟帅大军前往平阳?”
车中,这谋士一脸惭色,忧虑道:“我愧对公子厚爱啊。原本想攻赢邑,使得墨家不得不救,两军对垒于汶水,我可撑得七八日。”
难道说这里面真有什么天志在其中?难道打仗这样的事,竟也有所谓的天志在里面?
“昔年吴越之战,使效死之卒数千于阵前自刎,惊骇敌军,终于大胜。如今我们舍弃平阳之兵,为求齐之社稷,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总不好将他们处死以求这些哀嚎不至于影响到的别人,若真是这么做了,怕是距离哗变也就不远了。
“收兵不打赢邑,回师平阳?”
就是一座城,就改了改模样,怎么就这样难攻?
一句反问,老将讷然道:“恐怕不行。回师平阳,鞔之适必要伏击接战,我军军心不盛,必败。”
可这短短三天时间,六七千人的死伤,甚至出现了阵前哗变抗命的事,再打下去看上去毫无意义,会像是河里的水波一样在山峦之前撞得粉碎。
为首的几名老将言辞急切,等待许久,车帐之内传来一个略微有些沙哑仿佛是伤风之后的声音道:“鞔之适转攻平阳,不救赢邑,岂不正好?”
他戎马数十年,见过无数次攻城围城战,可是攻城战能打成这样模样的,却从未见过。
那老将寻思半晌,道:“怕也是不行。墨家之卒善于行军,昔日抢占梁父、赢邑,两日行百里。如今墨家骑卒并出,斥候遍布,我军若动,必被知晓。若近梁父,鞔之适大军返回……”
如何攻破有足够铜炮防御的城墙?
车内的公子午又道:“那不打赢邑,全军向东,过沂水而归?”
不只是他不知道,其实世上并无几个人知道,因为战术本身也是一个依靠无数条人命堆积出的经验。
“为今之计,只有猛攻赢邑,不惜死伤,唯有如此,才有一丝活路,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公子午一直不曾露面,留在这里的人多数都不是公子午的亲信嫡系。
“难不成你就觉得我的办法不行,可你也不知道怎么做。你什么意思?难道让大军不攻,也不去平阳、梁父、沂水,就在这里驻扎,等待鞔之适大军攻破平阳?”
南济水一战后,墨家抢占了赢邑和梁父、公造冶威慑鲁国之后,实际上临淄军团已经陷入了死地。
众人鸦雀无声。
一鼓作气势如虎,可这一鼓作气并未成功,反倒是将每一次进攻变为了驱赶自己士卒的屠杀,层层叠叠的尸体不只是对士气的巨大打击,也是让齐军将校贵族对于公子午的决断产生怀疑的缘由。
如今军心已经不稳,士卒有逃亡之意,临阵脱逃装死之辈就算是杀鸡儆猴也吓不住。
三日的攻城,死亡和逃亡的士卒已经接近七千,那些伤者也根本难以救治,尤其是被铅弹击中暂时不死的伤者,他们的哀嚎在军营中回荡,使得军中士气大跌,却又没有办法。
平阳若失,赢邑又攻不下,这数万大军就完全被困死在此地,不等墨家来攻,只怕军心已溃。
这些人打过仗,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可却从未见过如此残酷的攻城,更没有见过攻城时候士卒竟然出现集体抗命的情形。
“况且,赢邑若破,平阳之围便可解。若此时移师平阳,鞔之适半途伏击,我军大败,那么平阳、赢邑均可不守。齐之社稷危矣、天下礼法废矣!”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不但有道理而且非常有道理,可这番道理却都是纸上谈兵的道理。
这话说出,老将沉默许久道:“亦是不行。此时向东过沂水,军心必散,撤退不成,恐成溃逃。鞔之适和公造冶若帅兵在沂水、沂山追击,亦是大败。”
想到这一点,车内的“公子午”便道:“庆帅善于用兵,我故不如他。可纵庆帅不死于墨家刺客之手,也不能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