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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火枪在车左看来远远不如自己手中的弓箭，自己的拇指可以拉弓百次而不会流血，对面的火枪在自己拉弓百次的时间可能只能攒射六七次。
有时候死是最容易面对的，雄心的绝望才是难以面对的，至少比死更难。
公子朝哈哈笑道：“你或许不会相信。像我这样的人，一定如同墨家那些书中写的一样，蠹虫、脏脏、无耻……”
车左略一思索，还是难以理清南济水一战和赵地之事的直接关系。
车左躬身道：“君子之直。”
“楚国的话，去不去也没什么用处。楚地到处都是墨者耳目。”
这其中车右的地位最低，遇到紧急的情况，还需要下车去修理马车，但能跟在他的身边，也自然是好手。
“晋阳一战，唇亡齿寒。智伯与韩魏盟誓于天帝，还不是一样为了各自的利而背盟？这也是一样的道理，魏赵现在不能结盟，是因为各自的利；将来那样可以结盟，还是因为利。”
“魏击可为将军，却不能为君主，魏国也去不得。”
“不过我们虽不能杀死他们，但公子若有去处，我们必当拼死相护。”
若不然，当年晋文公逃亡的时候，也不会去讨饭被野人扔了一顿土坷垃。
或许，是事情已经必败，为自己找一些欺骗自己的理由，而想要让别人相信，自己先要相信……
“公子言行，当真是虢山崩塞大河而面色不改。”
公子朝和公子章没有私仇，只有权力驱使的敌对，只是有些话，公子朝自己可以信，即便公子章也信，他公子朝也一定要死。
“我听说你们墨家那边有个人，当年俘获过越伯翳，得以有姓氏。贱人本无氏，今日你们抓到我，倒是也可以有姓氏了。”
公子朝跳下马车，迈步向前，与身边的车左道：“你先不要跟来。”
“公子不隐于市井，是因为市井中的公子若能隐那就不是公子。”
“我去燕国，燕侯若敢收，那么我那兄长就有口实逼迫燕国。若不肯收，我也只能隐于山林，可你们若留下与追兵周旋，我又难隐山林，所以要么出仕，要么就死。”
车左压下心中的想法，左手持弓，又用手指夹住羽箭，说道：“公子勿忧，那些人射术不精，若不靠近必不能射中我等，且选一处宽阔地休息……”
那些人埋伏在前面，忽然来了一次齐射，然后上马就跑。
倒不是他怕死，而是他没有公子朝那样的身份和雄心。
“轻王侯的庶人多了，那么姓氏只剩下同姓不婚的意义。德何以德？不是因为同姓结婚会让神明震怒，而是因为同姓结婚容易生出养不活的孩子。”
更不甘心。
想到公子朝平日的作为，车左心道，若只是甘愿摇尾乞怜，又何必放着赵国最大的封君不做，去做叛乱者？
公子朝见状，心中一奇，暗道：“早闻墨家之中多有士人贵胄，难不成对面那贱人的首领竟是士人？亦或是楚齐鲁宋的贵族？若不然，那些人何以如此怪异？”
“我是想去燕国的。”
公子朝嘿了一声道：“那就是没办法了。”
后面的那些小人，就像是一群追赶着牛马的苍蝇，怎么也赶不走、打不死。
于是他大声问道：“你叫什么？姓氏如何？”
而虢山崩算得上是三晋十年前发生的一件大事，车左用虢山崩塞黄河一事作为泰山崩于前的意思，正合他晋人的身份。
御手将马车停在一处小土丘的高处，正是开阔的地方。
而若死在这里，只怕后世便是个笑话，公子朝被一群贱人所杀！
车左怔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其中的道理。
公子朝摇摇头，以手抚额道：“隐于山林，我一人只会狩猎，却不懂稼穑、捕鱼，难以存活。”
车左对于心中怀疑公子朝的阴暗想法很是愧疚，可心中仍旧忍不住想：“若真为了赵国赵氏，纵做不成周公，却也可以效魏之成子、韩之侠累，为一国之相兄弟齐心也未尝不可啊？”
他们都能说出“君、臣氓之通约也”这样的话，早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说过是逆臣贼子，被多少人咒骂过禽兽不如。
“赵齐结盟攻燕，泗上若干涉，魏韩楚必要担忧泗上又强，定然对泗上开战。到时候，天下局势就是赵、魏、韩、楚、齐、越，对抗泗上墨家、西秦、姬燕。比起现在的局势，总归要好看的多。”
“向东，齐地的事，泗上墨家必要干涉，魏韩也不允许赵国向东。”
田午那是公私不分，这样的人不是当不得齐侯，但却永远成不了齐桓。
“至于他处？”
“我们墨家已经做出决定，凡人，必有姓氏以为将来同姓不婚。天帝之下人人平等，便先从姓氏做起，百姓已书，人皆抓阄而得姓氏。”
“我从墨家南济水一战大获全胜、中山、蛮楚对对魏开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大事去矣。南济水一战墨家不胜的那般利落，我还有成事的可能。可那次墨家大胜，我就知道我要坏事。”
公子朝摇摇头道：“他们忌惮你的箭术，不敢靠的太近。只是他们既然敢追来，定是有了对策。我等四人，能以一敌三十吗？”
这心头的阴暗想法不好说出，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怕也不是什么君子，心中默念道：“吾当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
车左不解道：“公子隐于山林，是因为山林中的公子依旧是公子。”
警觉了许久，再次上路后没多久，就出事了。
公子朝步行到几十步之内，大声道：“礼不下庶人，此言诚不我欺。我的车左四箭不伤你们性命，你们却仍紧逼？你们墨家说，德不永恒，随时而易，那么你们墨家的德，又是什么？”
等了许久，对面那些人的首领忽然大声道：“赵朝，只有贵族有姓氏的时代结束了。”
“如今已太久，我哪里还能变色？”
只是，公子朝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个问题在出逃的时候他就想过。
他用的不是雅音，而是略带一些代地口音的赵语，他相信对面听得懂。
公子朝从后面收回目光，苦笑一声喃喃道：“你那年也曾去看虢山崩后的大河，月余之后，还会变色吗？”
公子朝怔在那里，他越发确信对面那个年轻人必有姓氏，否则说不出这样的道理，哪怕是泗上的军中多有识字者，可有些话实在不像是一个代地的牧奴氓隶所能说出来的。
赵国没有泰山，赵国的人也很少谈论泰山，三晋之地的故事大多和王屋山、太行山有关，譬如愚公移山。
车左想到之前公子朝的那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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