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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父亲说，这一次制法大会，好像没通过禁止进口粮食的律令，粮价太贱了，可是不种还不行。上面说，各个村社的粮食还要保证亩数，村里人想要多种棉花，父亲也是天天头疼。村里有人说，不如种棉花再偷偷用钱买粮食，但是这一次督检部的人要下乡巡查的，怕是不行。”
“当年公输班做刨子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咱们有一日用来吃羊肉。”
天下是什么？
这一切，都听过，可却似乎都和她没有关系。
再长大一点，天下可能就是高柳城，天下的边缘就是高柳北边父亲偶尔去卖货的边堡。
“不是吧。也只是在那里停留，听先生说，大雁是要飞到万里之外去过冬呢。你知道吧，咱们脚下的大地是个球，有些地方一年四季都是夏天，而更往南一些的地方啊，春夏秋冬和咱们这里是反的。”
杏儿眯着眼睛，望向被白雪覆盖的南方，第一次感觉到“天下”这两个字和自己如此接近。
奔腾的大河、宽阔起来不见对面牛马的泗水、墨子和禽子饮酒论义的泰山、公输班改造战舰和越人决战的长江战场、极难之地有吃人习俗的桥夷、西戎山区火葬的义渠、伯夷叔齐出生的孤竹山、箕子立国的朝鲜、悲鸣化杜鹃的巴蜀……
今日下雪，又是休沐之期，人便极多。尤其是商贾在这里谈些过一阵迁民而来的一些事，庶俘芈侧着耳朵听了听，好像说是墨家要拿出一部分互市专营商会的股份，让商贾送一批粮食去云中，但不准在高柳买，许多商人都琢磨着要不要一起合作，说是墨家投钱的地方没有不赚的，这是啃骨头一时间硌着牙了才剩下了些肉，可不能错过机会。
“泗上就是从这里飞走的大雁过冬的地方吗？”
杏儿知道这个说法，也知道那个用磁石和铁做的比喻解释脚下那边的人为什么掉不下去，但却仍旧疑惑。
那里的人，又似乎和这里不一样。那里没有羊毛毛呢作坊；那里偶尔才能看到一场雪；那里的男子女子小时候要逼着去学堂否则犯罪；那里春天会涨满一片黄色的油菜花的海洋；那里有许多仿佛夕阳一样颜色的砖盖起的房子，有些商人的窗上还镶嵌着可以透光的淡绿色的璆琳；那里的狼基本都被杀光了做了军装不像这里时不时还能看到……
“姐，你说楚、宋、越的粮价怎么会这么贱呢？”
庶俘芈听出了杏儿心中的一丝担忧，逗着她道：“那贾大夫长得难看，他妻子才冷着脸的。我们先生讲这个故事，说长得难看要是再没本事，那可真就没办法了，劝我们要好好学习长大有本事，不然娶了妻子也要冷着脸。我也算是有本事啦，还逼死过个王侯公子呢，我倒是不能引弓射雁，可我带着连队列阵齐射，准能打到……我既有本事，那你这就是说我生的难看？不娶你啦！”
杏儿以前不能够理解，可能有着朦胧的概念，却是被灌输进去的。
庶君子轻抬起筷子，抖了抖筷子上夹着的羊肉，叹了口气道：“因为那里的民众啊……吃得少。那里的封君贵人自己吃不了那么多，然而我们在泗上，除了铜、银、黄金和粮食，别的什么都不收。”
杏儿给自己打着气，想着那些快乐的事，却不知道真正的婚后生活还未开始。
要去泗上的事，已经和家里说了。
听的太多，便不免不会生出陌生，而是带着一种期待。
庶俘芈嗯了一声，又道：“好的不得了。小弟在梁父帮着丈量土地，人模狗样的，还去了趟泰山，去看了看子墨子当年和禽子饮酒的地方。那地方就在泰山脚下不远。本来我在军中，小弟也在习流军校，二弟被免除服役了，但是父亲说还是让他去三年。”
这是墨家从小灌输给庶俘芈这样年轻人的概念，至于是不是，有没有漏洞，那不是他们会去思索的，多数人不会，只会接受。
那些被灌输进去的天下概念，在心中只有萌芽，却从未接近。
期待之外，还有些慌张。那里有自己第一次要见的公婆、第一次要见的小叔……听起来他们都很好，可是以后会怎么样呢？
收起了这些心思，忽然问道：“泗上，也有大雁吗？”
她听过许多泗上的故事。
高柳地区虽然已经有了干草打捆和秸秆发酵的手段，但是一旦下雪还是要宰杀一批羊的，为了节省草料和粮食，所以这时候正是羊肉最为便宜的季节。
庶俘芈嘴里憋着笑，当着杏儿和姐姐的面就没好意思说，泗上那里许多家庭养羊，都是把公羊给骟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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