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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而忘志，却能活下去，并且似乎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子田不言，亲信又道：“墨家在泗上，使得庶民各自选姓，君上还没明白一件事吗？”
“您以为他们重鬼神，真正重天下人所以为的‘鬼神’的人，怎么会选择薄葬为他们的义？因为天下人以为的鬼神，是那个鬼神，而墨家以为的鬼神，其实只是规矩。规矩，不喜欢也不需要厚葬名器，所以当然可以薄葬。”
一名亲信道：“君上之言极是。愚者自有福，聪慧者反遭祸。公子疆太聪明了。”
愚钝，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甚至可以是内心明镜一样却在表面上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然而，他害怕的是天下、或者说墨家，会给公子疆哪怕七八年的成长时间吗？
“祖先属于事还是属于人呢？”
就像是自己花了二十年时间，才明白当初自己嘲笑父亲这件事，是多么的可笑。
子田苦笑道：“无非是为墨翟兼爱之说找些理由。”
“君上可能并不知道当年墨翟怎么解释名和实的。”
他真正喜欢的儿子，是公子疆，那个孩子的身上才有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皇父一族野心勃勃，戴氏一族也是为了大权，本想着皇父一族被赶走，却不想赶走了一头狼，却来了一只虎。”
亲信道：“观滕侯、薛侯、郯侯也知矣。”
亲信道：“君上既然已经决议立公子辟兵为太子，为何不想的更长远些？滕侯薛侯已和庶民平等，可真的平等了吗？”
滕侯、薛侯这些人，丢掉了本来也没有什么用的侯爵之名，换来了金钱财富和股份之实，家族犹在，财富仍多。
亲信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郑重道：“君上，如果伏羲女娲为诸夏万民之祖，天下人是不是都可以祭祀呢？”
若是二十年前，自己想都不用想，便会立公子疆为太子，反正礼法规矩早已经没有几个人遵守。
于是便道：“墨家虽然薄葬，但重鬼神。而且，想来慕羡大禹，这一点是不可变更的吧？”
“君上以为，墨家真的对那些姓氏祖先，有敬畏尊重之心？”
听子田这样一说，亲信满满地听出了其中的谄媚之意中包含的无奈。
实封之君，就是真正有封地、依靠土地的劳役地租所盘剥的人。
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如今泗上也有子姓，可他们会祭君上的祖先吗？”
“这都是可以轻易得到回答的问题，那么君上还不明白吗？墨家会在意谁是大禹的后裔谁是商汤的后裔？他们不会在乎的。”
子田听到“又能怎么办”这五个淡然而又无奈的回答，哈哈大笑，自行踱步出去。
桑林社之鼎，那是武王伐纣留给商裔之宋的，若真的邀墨家来祭鼎，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这涉及到简单的语法，子田受过良好的贵族教育，自然可以提炼出来这句话。
那名亲信岂能不知道子田的意思，又道：“君上不若将公子疆送于泗上为质。若送于魏韩楚，只恐将来公族遭祸。”
既然如此，那么真的愚钝、假的愚钝、亦或是内心明镜一样却在表面装出不懂的愚钝，又有什么区别？
是要命的品性。
他相信，以公子疆的才智，一定也会成长，或许用不了二十年就会成长起来。
子田哈哈大笑道：“墨家自称慕禹，继承大禹之志。禹夏立、我商灭之、周人兴而伐我，如今又有称慕承禹志的墨家崛起，这倒有趣。”
子田对于墨家的学问研究的不深，心里想的谄媚延续之策，也就是桑林社的鼎。
子田沉默许久，自嘲地笑道：“二十余年前，先父薨，我继位便改元，以为先父怯懦，先朝楚、又臣晋，处处进贡，今日朝见明日重贿，我深以为耻。”
但那需要生在邯郸安邑临淄郢都的宫室中。
亲信长叹道：“昔者有居于菏泽者，见菏泽广阔，以为东海无非如此。后游东海，立于海边，方知当年可笑。”
“名字属于事还是属于人呢？”
雄心，是好的。
几名亲信紧随而出，子田笑道：“如今我还是宋公，立太子的权力还是有的吧？”
待墨家的使者离开，宋公长呼了一口气，身边只剩下亲信和儿女的时候，子田看了一眼嫡长子辟兵，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齐国田氏，找了更远的事，以黄帝炎帝之争说起，可又有什么用？炎黄二帝，固在禹前，却又有何用？”
如果公子疆的成长最终也只能没有雄心、必须没有雄心、不准有雄心，那么还不如直接就立最没有雄心的儿子。
然而亲信却道：“君上，只怕墨家不要三恪。都言商汤灭夏、武王伐纣，是为革变天命。可革命二字，于墨家词义中，却不是这个意思。”
“昔年姜尚攻朝歌，也曾占卜而凶，靠的也是暴力。但武王听闻天命之后，心忧胆颤，三日不眠，不久病去。自那时起，上帝非上帝，天命非天命。墨家这是准备连天命这个名义都不要了啊。”
子田长叹道：“暴力，是啊，暴力。”
“譬如子姓，若祭，必由君上祭。这是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