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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鱼拈须冷笑不止，身为三甲出身的堂堂知州大老爷，他不屑和一个谋杀亲夫的犯妇作口舌之争。
秦林黑着脸，把小男孩脑袋拍拍，让魏家老婆婆把他牵着。
张公鱼对小孩子倒有几分恻隐之心，瞪了眼官媒婆：“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你不知道吗……哦，《孟子·梁惠王上》想必你是没读过的，反正不准打小孩子了。犯妇有罪，其子无辜嘛，本官还要出银子助他婆孙好生过活呢。”
老婆婆听张公鱼这么说，眼角流下浑浊的老泪，唠唠叨叨地念：“养济院怎么比得上自己家？别人哪儿有我这媳妇细心？可怜两个孙儿，刚没了爹，妈也要被捉了去……”
秦林感觉自己快成幼儿园老师了，循循善诱道：“你妈妈平时对爹爹怎么样，吵过架吗？家里有没有别的叔叔来过？”
想了一会儿，秦林满脸堆笑的朝两个小孩子招手：“过来，叔叔有话问你们。”
砒霜就是三氧化二砷，它本身并不和银反应，但古代提炼砒霜的技术不成熟，成品中含有不少硫化物，碰到银立刻发生反应生成黑色的硫化银，导致银针变黑。
张公鱼在旁边噗的一声笑起来。
说着他双手抱住棺材，吐气开声，喝的一下就连人带棺材端了起来，平平稳稳的端进院子里，放在太阳底下。
只见眼球上已经起了一层白翳，模模糊糊的，在这光线不好的堂屋里有些看不清楚，秦林便叫牛大力打火折子来看。
“就是叔叔你呀！”小男孩非常奇怪地看着他，“你就是刚才来的吧。”
魏阿四死亡，雪花嫂犯罪被抓，只剩下孤老婆婆和两个孤儿，符合养济院收养的条件，张公鱼肯助一笔银子，也算仁至义尽了。
魏阿四常年患病卧床，对媳妇的事情可能不清楚，但这老婆婆耳不聋、眼不瞎，媳妇有什么作为断难瞒得过她，如果她在发现儿子口中含着砒霜，依然认为不会是媳妇杀的人……
《大明律·户律》明确规定：“凡鳏寡孤独及笃疾之人，贫穷无亲依靠，不能自存，所在官私应收养而不收养者，杖六十；若应给衣粮，而官吏克减者，以监守自盗论。”
可想到这里，秦林又摇了摇头，毕竟证据是确凿的呀！
秦林点点头，那孩子顿时喜笑颜开：“叔叔真是好人。”
这下不得了，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只见银针的下半段已经变得乌黑，死者口中竟含着剧毒！
张公鱼无可奈何：“这家里除了她就只有你们婆孙三人，毒不是她下的，难不成还是你这老婆婆把自己亲儿子药杀了？或者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下的毒？至于养老育幼之事，本州有养济院、育婴社，大老爷我再额外助你们婆孙一笔银子。”
这口柏木棺材加上尸身，怕不有三四百斤？出殡要四个小伙子来扛的，他竟一个人端了起来，脸不红、气不喘，这把子天生神力使出，百姓和差役都齐声叫好。
张公鱼大失所望，在他心目中所谓的断案如神应该是“神目如电”，随便问几句就惊堂木一拍，大喝“犯妇你可知罪”，然后罪犯就浑身发抖磕头认罪——并且在他心目中秦林就有这种本事。
又取出银针往死者口中探去，隔了一阵子取出来。
“让他们不打妈妈，好吗？”
小孩子一头撞在个下手最凶的官媒婆身上，那老家伙正狠命下手掐雪花嫂，不提防有这一撞，竟被撞了个屁股墩，爬起来气急败坏，抓起小孩就啪啪的打巴掌，嘴里骂道：“小兔崽子，还不晓得是小淫|妇和哪个野汉子养下来的野种，也敢来撞老身。”
“死者魏阿四，男，现年三十岁，江西瑞昌人氏，身长五尺，嬴瘦……尸身嘴唇青紫，手指甲、脚趾甲呈青色，面目肿胀。”
见张大老爷不同意解剖，秦林也就不为几甚，毕竟大明律是不允许随便破坏尸体的，如果解剖了又没查出问题，还得反坐残毁尸体之罪，所以地方官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不愿意施行剖尸、蒸骨、开棺验尸等破坏性检验。
官媒婆只是跪在地上朝张公鱼和秦林磕头，连半分怨愤之心都不敢有。
刚才焦仵作把银针放进死者口中，抽出时变得乌黑，这是所有人都亲眼看见的，作不了伪。
张公鱼叹口气：“每次都要剖尸，秦老弟……还是让仵作先看看吧。”
万历初年是太平盛世，养济院收养的孤寡，官府每人每月给太仓米三斗，每年给甲字库布一匹，相当于后世的低保。
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就算魏家老婆婆有可能因为别的什么考虑而帮媳妇说了谎，小男孩的话绝对真实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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